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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1 / 3)

作品:《恃宦而骄

柳行被桃色背回来没多久,英景就带了太医过来替她医治。

等太医走后,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英景并未离开,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屏风处,看着床上毫无人色的人。

廷仗三十,关禁闭五日。

这是重罚,掌印并未打算留她性命。

若不是桃色求到明沉舟面前。

若不是明沉舟愿意出手救人。

“娘娘为你找的。”英景微微侧首,注视着落在梳妆匣上的夕阳,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入司礼监时,掌印抹了你是柳家人的痕迹,让你安心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宫娥,只要年纪大了便能放出去,你又是司礼监书女,何愁没有未来。”

柳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一向是沉默的性子,自三人相识,她便是其中话最少的,桃色最是热闹天真。

他们三人同为书吏,负责掌印案前折子,到如今已经七年了。

英景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他非良人。”

柳行闭着眼,趴在床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和桃色是他亲自寻到司礼监的,我当时觉得桃色是靠我才进去的,可那日廷仗时我才发现……”

她凄凉一笑,那虚弱的声音染上悲凉之意。

“原来我是靠桃色才能进的。”

英景不说话。

“是了,他从不责罚桃色,哪怕桃色弄坏了东西,不过是罚跪禁食,最严重的那次,掌印差点被黄兴陷害,陷入死牢,她也不过是扫了一年的院子。”

“我原先以为是因为我的求情,你的求情。”

柳行目光呆滞,盯着床头柜上的花纹。

“可掌印是因为求情就心软的人吗。”她惨笑一声,缓缓闭上眼,“你看,他并没有因为你和桃色的求情就心软。”

英景见她沉迷往事,不由长叹一口气。

“掌印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他不会为谁停步。”

柳行嘴角微动,最后又沉默下来,半张脸被压在枕头上,只露出苍白的侧脸。

“是我痴心妄想。”她缓缓说着。

“伤好了就去娘娘那边请罪,娘娘是个宽厚的人,你又是掌印送来的人,她一定会既往不咎的。”

英景把一瓶白瓷瓶放在她床边,犹豫片刻,为她理了理被角。

“你是个好姑娘,何必去找我们这种人。”

他低声说着。

柳行闭着眼不再说话,可却又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掌印时的那日。

明德十二年的冬日,漫天大雪。

前任掌印黄兴好色贪财,性格暴虐,爱好变态,不知何时看上她们两人。

前一日,桃色为了救她,直接那石头砸破他的脑袋。

她们被扭送跪在黄兴屋门口,天不作美,没一会儿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桃色年纪小,被冻得早已没了知觉,倒在她的肩膀上,生死不知。

所有人都等着她们服软,跪着爬进那个屋子去求饶,去低头,去受磋磨。

可柳行想,她便是死,也要干干净净地去死。

就在她被冻得也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一柄竹伞挡在她的头顶上。

“柳文杏,私通宁王一案中户部柳侍郎的孙女。”

柳行自僵直中抬眸,却只能看到一截冰白的下巴。

“想要活下去便改改这小姐脾气。”那人轻笑着,薄凉嘲讽,比这冬日的雪还要沁骨。

柳行落满冰霜的睫毛微微下垂,面色僵硬,一言不发。

“跟我走吧。”

他说。

积压已久的厚雪自伞面啪嗒一声落在她眼前,扬起了细末微雪,落在她早已冰冷的手背上。

那一年,她九岁。

这一句话,保了她在内宫七年安稳。

————

瑶光殿内,明沉舟木着脸看着被抬进来的一箱箱红木箱匣,没一会儿就堆满了整个大殿。

“这可是掌印特意从各处搜罗来的瓶子呢。”送东西的小黄门站在一侧,带着讨好殷勤的笑,“一百二十八个黑釉瓶,可是没有一个重复的。”

明沉舟捏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脸上笑脸盈盈:“劳掌印费心了,掌印可还有说什么话?”

小黄门弯腰弓背,笑说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巧了,掌印正在屋内赏花,那花瓶也是黑釉质的,您说巧不巧。”

“想来是觉得喜欢,这才送来给娘娘一同赏玩的。”

明沉舟一战成名,竟然直接把白荣行赶走,光明正大插手万岁的事。

原来大家都以为内宫还是坐镇内宫六十年的太皇太后说的算,可现在看来,东西两宫才是真正的前途未定。

内宫中想要混出头的,个个都开始在两宫前张望。

这位小黄门原本就是谢病春的人,现在更是极力讨好瑶光殿,特意挑着好话说,恨不得把太后捧上天去。

“哪能等掌印这般青睐。”明沉舟虚伪一笑,“是掌印惦记着本宫,有心了。”

“迎春,送公公出门。”

“不敢不敢。”小黄门和迎春推脱间,顺势接过荷包,放在袖子随手一捏,鼓当当的,便笑得越发谄媚。

迎春这才把人送出门。

明沉舟顺手开了手边的箱子,一打开就看到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黑釉瓶,顺手拎出一个圆形花枝缠黑矮瓶,放在手边弹了一下。

声音沉闷嗡鸣,一听便是精品。

一旁的桃色连开四个箱子,最后眉头忍不住皱得紧紧的。

“怎么全是黑瓶子啊。”她摸着肉乎乎的下巴不解地问着。

整整二十五箱全是黑釉瓶,模样各异,形状多元,便连产地也是名窑出品,更重要的是竟然没一个重复。

“掌印送这么多黑瓶子做什么,摆出来也和我们瑶光殿不搭啊。”

桃色仰着头,敏锐地觉得有点不对。

黑釉瓶这话题她怎么觉得还怎么耳熟啊。

明沉舟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环视着满殿的黑瓶子,突然嗤笑了一声。

谢病春这厮,简直得寸进尺。

还想我日日给他送花不成。

“怎么了?”正捧着一个长颈碎纹黑釉瓶仔细端详的桃色不由扭头问道。

“去看看花园里有什么花开了,摘几朵来,插一瓶给掌印还回去。”

明沉舟点了桃色手中的花瓶:“就装你手里的这个送过去。”

“绣球是不是开了?”

“西苑的无尽夏开的很好,一簇簇一团团的。”

明沉舟摇着扇子,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拍马屁的话,最后只好摊手,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就说谢谢掌印送的花瓶,借花献佛,态度记得真诚点。”

桃色一愣,隐约好像摸到了什么,慢吞吞问道:“以后给掌印的花都放黑瓶子里吗?”

明沉舟动作一顿,扭头仔细打量着桃色,长叹一口气,欣慰夸道:“长大了啊。”

桃色闻言一头雾水,隐约觉得是夸奖,可有觉得是在骂她。

“去摘花吧,早去早回。”明沉舟挥手赶人。

桃色嗯了一声,从殿中艰难地挤了出去。

好像是她那日在始休楼门口坏事了!

门口,桃色仰着头,有些心虚地想着。

“娘娘,柳行求见。”

门外,英景声音响起。

————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殿中形似冰锥的黄铜冰鉴正袅袅散发出阴凉之气。

明沉舟早上应付了各宫尚宫,此刻睡意朦胧地躺在软塌上,手中的大蒲扇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一侧的柳行眼疾手快接了过来,小心放在一侧。

“娘娘睡了吗?”桃色站在竹帘外,小声问道。

迎春点头,目光落在她怀中的花瓶中。

“不是去送花了吗?”

桃色皱着脸,脸颊还未散去夏日赶路带来的红晕,闻言小声说道:“掌印不在,守门的侍卫说掌印前日就不在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