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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2 / 2)

作品:《缚欢

“那便好。”明欢最终选了支玉兔状的玉钗交由春李为她戴上。

镜中美人笑意盈盈,好颜色风华绝代。

宫宴设在盛平宫。琉璃瓦顶笼着清冷月色,屋檐飞龙活灵活现。

殿内温暖如春,酒香四溢。明执坐在上头,看着底下觥筹交错,个个都笑红了脸。

他目光扫视一周,并未见到她的身影。明执淡漠地瞥了眼那个身着锦衣的男子皱眉,他在,明欢许是不会来了。

“昭阳公主怕是不会来了。”

“是啊,听说公主当日吐了血呢……”

“瞧着人模狗样的,却也是寡情薄意之辈。”

“就是,公主貌美又心善,什么样的好儿郎没有?依我看,咱们可要为公主殿下跳出火坑喝杯酒庆祝呢!”

席间的闺秀们小声议论,却是无一人说明欢的不是。她素来和顺,受宠也没什么架子,是以人缘极好,众人都站在她那边。

殿门忽地被人推开,风雪贯入。

只见一名穿着月白色堆银花斗篷的女子伴着冷风细雪而来。灯华落了满身,更衬得肌肤莹润,皎若云中月。她甫一踏入殿内,嘈杂的寒暄声立刻低了几分,众人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竟觉得她美得好似不是真人。

明欢盈盈浅笑着行至殿中,也没跪,连膝盖都没弯一下:“昭阳来迟了,还望皇兄恕罪。”

明执见她来,黑眸涌上笑意:“口口声声让朕恕罪,你却没有认罪的样子。”

“皇兄又舍不得真的罚。”明欢双手捧过春李手中的盒子,笑着道:“昭阳祝皇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善将贺礼接过呈了上去,众人都盯着那盒子想瞧瞧明欢会送什么珍贵物件。

明执拿着锦盒,葱白似的手挑起盖子。他看着盒中玉色的小玩意儿,无奈地笑着摇头:“倒是可惜了这块好玉。”

众人闻言更觉得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执。只见他拿出一个好似人形的玉娃娃,表面坑洼不甚光滑,瞧着有几分滑稽。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万寿节送这么个小玩意岂不难看?

明执轻轻摩挲着上头每一处粗糙的刻痕忍不住笑,这小人粗制滥造得可爱。

“朕很喜欢。”他说罢,并未将东西放回去,而是攥在手中把玩。

大臣臣妇们对视一眼,心道只有昭阳公主最得圣心,可惜那江家是个不识货的瞎子。思及此处,心思活泛的已经盘算起来。

一名身着鹅黄宫妆的女子笑着朝她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十六妹妹,坐这!”

明欢排行十六,是宫中最小的孩子。先皇自有了她以后,再无所出。

“十姐!”明欢唤了一声,由着春李解下斗篷。

说话的人是襄平公主明菀,排行第十,与明显一母同胞。一众姐妹中,明欢与她感情最好。前些日子在病中,也只有明菀来看过她。

明欢正有过去,只闻得上头传来一个声音:“昭阳,坐到朕身边来。”

明菀闻言笑着道:“十六妹妹快过去罢,皇兄叫你呢。”

“那我等会儿再过来跟十姐说话。”明欢说着,抬步往明执身边去了。

江尧白神色落寞,木偶似的扯了扯唇角。她自从踏入殿中,便再未看过他一眼。

众大臣平日里表面虽有不合,但今日也是合合乐乐地在一起饮酒作诗,瞧着热闹。

明欢想起往年万寿节盛大欢闹的场面,由觉得今日有些冷清:“火树银花不夜天,兄弟姐妹舞翩跹。”

明执偏头看她,正巧对上她乌亮的眸子:“又……”想念父皇了?

他话还没说完,明欢就开了口:“等来年再给皇兄送火树银花,定要让你过个热热闹闹的生辰。”

明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中握着的玉娃娃莫名有着灼意。他点头,说了声好,旋即望向下方推杯换盏的众人。

若不是他做了皇帝,怎会有这么多人会记得他的生辰?

明执看着身旁笑呵呵地咬着红果山药糕的明欢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

幼时,他在冷宫数年,众人皆忘了有他这个皇子,更别提会记得他的生辰。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生辰是何日。

是明欢,去内务司寻了往年的庆典册子找出来。从此往后,他每年的生辰都是她一手操办。

殿内传杯送盏,花簇锦攒。无丝竹乐器,却也有玉筷翠碟的清脆叮咚作陪。

明显与江乘对视一眼,眸中笑意猖狂。

忽然,殿门被人从外撞开,一群数不清的穿甲带持械的兵将涌入。众多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们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碗碟破碎的声响。

无数佳肴瞬间化为满地狼藉。

明欢皱眉,习惯性地挡在明执身前:那是掌管宫中守卫的宿卫军……

明执神情一顿,看着自己身前的明欢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幼时。他被冷宫的管事太监毒打,她也是这般挡在自己身前。

一众慌乱惊呼哭喊声,明显张狂大笑尤为惹人注目。

“哥哥……”明菀被宫人护着,呆滞地看着明显一脸茫然。

明欢早知他狼子野心,但却想不到他会选择在万寿节作乱。她气得脸色微红,清甜嗓音带了怒意:“四哥,你可知谋逆是何罪?”

明显笑声一停,看着明欢的神情好似是在看着一个单纯孩童:“小十六,你以为我会让你那皇兄活到治我的罪?”

“小十六,你若现在改口叫我皇兄,我会让你过得比现在还要富贵奢华。”

“痴心妄想!”明欢咬着唇,手却在微微发抖。

明显看着她的眼中,有让人作呕的眸中欲*望。

明执本是四平八稳地坐着,但看清明显眸中情绪时兀地起身将明欢挡在自己身后。他是男人,最知男人心中所想。

他下颌紧绷,似笑非笑道:“兄长何不看看严统领手中的剑是指向谁的?”

明显一怔,只觉得脖颈处抵上抹冰凉。他动了动眼珠,看着本该与自己一起掀翻明执皇位的严刃执了一把剑,紧逼着他喉咙。

宿卫军将整座大殿团团围住,是他梦里见了千百回的场景,然而被擒住的却是他自己。

明显见已走到绝境翻盘无望,索性大笑出声:“想不到陛下如此卑鄙。”

明执提了提唇角,语气云淡风轻:“你掳了严统领的寡母幼妹要挟,朕不过是在你入宫后将人救出平安送回府上,论卑鄙,朕远不及兄长。”

严统领将明显交给下属,抱剑跪地认罪:“臣”

“卿受人胁迫佯装投诚,若没你暗中与朕通信,朕现下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明执亲自上前将人扶起,语气和缓如春风。

严刃闻言低头,连道不敢。皇上耳目遍至整个大胤,他亲眷被明显抓了去,皇上岂会不知?不过是在给他机会选罢了。选对了便是鸡犬升天的富贵荣耀,选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九五之尊,绝不会仅有一条救命路。

明执目光阴阴,缓缓扫向江乘:“江爱卿可有什么话要为他说的?”

见势不好正低着头做鹌鹑状的江乘骤然被点了名字吓得浑身一颤,忙跪倒在地:“臣、臣……”

明欢看着心虚地说不出话的江乘就知他也参与其中。她眸光一转,下意识地看向江尧白。那芝兰玉树的人一脸了然,嘲讽地笑出声。

她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他早就知晓此事了?

“说不出?”明执接过李善手中厚厚的一沓信笺走至江乘面前,怒甩到他头上。一张张纸犹如**,砸的江乘瑟瑟发抖。

“江爱卿好大的野心,与皇子背地结交,暗度陈仓。”他说着兀自笑笑,“爱卿想要泼天富贵,便去地下享用罢!”

“来人!四王爷明显私交大臣意图谋反,与江乘一同打入大牢,容后再审。”

“是!”

明显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亲妹明菀,震声道:“谋反之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我妹妹!”

“兄长放心。”明执表情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

明菀见明显被狼狈地拖着,忙连跪带爬地走到明欢跟前,抓住她的手哭着哀求:“十六妹妹,看在咱们一同长大的份上,你帮姐姐劝劝皇兄,皇兄最疼你了,你请他饶了四哥一命吧!”

明执此时回眸看向她,这一刻,她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

明欢看着面前哭得哽咽的明菀拍拍她的手,却是摇摇头:“可是四哥**了。十姐,你平心而论,若是两人对调,四哥坐在这个位子上,而皇兄谋逆被抓,试问,四哥会饶了他吗?”

明菀顿了顿,苦涩一笑说不出话:不光不会饶了他,还会将他凌迟处死,活剐三千刀,挂在城墙上示众。

“十姐。”明欢顿了顿,缓缓道,“皇兄的母后也是因四哥而死……”

明菀瘫倒在地,梁子结了十数年,怎会轻易解开?

明显听见明欢提及当年之事,笑啐了一口骂道:“明欢,你少做出这副公正无私、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喘了口粗气,怒骂声响彻整个盛平宫:

“明欢你就是个野种,我们明家的事你没资格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