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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篇 孤雁(上)2(4 / 5)

作品:《黑白

嘴里被强塞进去一颗什么东西,又被强灌进去几口水,她来不及咳嗽,巨大的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耳边除了雪狐时不时的呜鸣声,什么也没有。

齐书恒天一亮就下山了,他没有走大路,沿着小路下山,并没让别人看到他抱着人从山上走下,同时,远远跟在他后面却不落下的,还有一只雪狐。

顾言和齐书恒第一次正式的碰面,是在下了山又过了一天一夜之后。

顾言在车上睁开眼,雪狐立即凑过来伸出舌头舔舔她的脸,顾言没有理会,她抬起头警惕地四下看看,四周景物都在迅速后退,坐在前面的,是一个专注开车的男子。

说是专注,却又没那么专注,他从后视镜看到醒来的顾言,笑了笑说道:

“嗯,不错,看着精神多了。

我带的工具并不多,没法帮你剪指甲和头发,就先这样,等回去了我再帮你好好洗洗。”

顾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紧盯着他。

齐书恒泰然自若的接受了她的目光。

突然,一阵急刹车响起。

齐书恒吸了一口气,却并不动。

顾言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嘴里有熟悉的血腥味道,她死死咬住不放,下意识地咽了一口腥甜,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她咬住的地方。

这一舔,齐书恒愣了,连顾言自己也愣了,她面露凶光地放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写着‘警惕’二字,齐书恒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干哑着说:“饿了吧,这里有食物,你们先吃着。”

说着,他将一袋特地烤好的牛排和猪排放到后面座位上。

对顾言嗜血的动作,他并没有像常人那般流露出太大的恐惧。

看到食物,顾言放开抱住他脖子的手,退了回去,开始狼吞虎咽,不出意外地,吃着吃着,她跟雪狐又打了起来,雪狐的尾巴被她咬出了血,她的脸被雪狐抓出一道血痕。

齐书恒借着后视镜看了一下脖子的伤口,两个齿印正冒着血珠。

这只狼女,还真是狠呐,他从简易药箱里拿出酒精擦拭,再撒点药撒到伤口上面,最后,在伤口的位置贴了一片药膏。

车到了黑白摄影馆门前停下,为了不让顾言露出她走路会手脚并用的特点,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齐书恒在驾驶座上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决定下车。

开后门,将顾言衣服上的帽子顺势戴到她头上,在顾言的极力拒绝中,齐书恒直接强势地将她抱出车。

顾言被埋在帽子里的头死命伸向齐书恒的手边,齐书恒只觉隔着衣服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他并没有松开手,泰然自若地走进摄影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空气、陌生的人、陌生的房间……被放到塌上的顾言用锐利眼神和扬起的长长利爪来掩饰自己心底的害怕,她蜷缩在角落,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怒对周围的一切。

齐书恒拿来一把剪刀、一把梳子、还有一个小药箱,看到顾言剑拔弩张的姿势,他混不在意地笑笑,坐到塌上,顾言的脚往后缩了一下,可由于她已经靠到塌头,再也退不到别处去,只能龇着牙。

齐书恒上前一点,尝试着温柔地说道:“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不知道顾言听懂了没有,只见她眼里的凶意和惧意少了点,手却依然张着,十指利爪看起来格外可怖。

齐书恒干脆脱了鞋坐到塌上,跟顾言面对着面,他一直笑着,眼里散发出星光点点。

伸手抓住她一只手,顾言一使力,手从齐书恒的手中脱出,在他的手背划过三道长长的血痕。

先是脖子,再是手臂,现在又是手背,他本不就不是温柔的人,今天的温柔已经在她身上用尽,齐书恒终于冷下脸,强迫地将她的手拉过来,不顾她的挣扎,一剪刀下去,顾言食指上长指甲瞬间去了大半。

顾言一怔,愣愣地看着齐书恒,齐书恒依旧冷着脸,开始帮她剪其他的指甲。

顾言也奇怪地不再挣扎,任由她剪去自己的利爪。

待全部指甲剪完之后,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适应,询问地望向齐书恒。

齐书恒的心软了下来,放下剪刀,然后抱起她,往浴室里走去。

顾言的身子比同龄人小,体重也轻,齐书恒抱起来毫不费力。

到了浴室,在浴缸里放好适温的水,他指指浴缸,顾言不明白,他再次抱起顾言,将她放到浴缸里。

做好一切,齐书恒想要离开,却发现顾言只僵直着身子坐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他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去。

将顾言身上的衣服沿着水脱下,再将沐浴露打到她身上,最后,帮她擦拭胳膊,边擦拭边教她清洗自己的身体,顾言动作笨拙,不一会儿,将泡沫弄得哪里都是,齐书恒难得的耐心细细教她,直到顾言会自己清洗他不适合洗的位置。

趁着顾言自己清洗身体,齐书恒走到她的头顶处,开始帮她洗头发,长长的头发清洗起来很困难,而她的头发很脏,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怪味,他连洗了七遍才终于让她的头发换了味道,然后笨拙地将她的头发包起来。

洗好后,齐书恒捧着浴袍再次将她抱起。

等到了塌上,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这里并没有女孩子穿的衣服,想了想,他从自己衣柜里拿了件偏小的长袍,指示她穿上,顾言不会穿,拿着衣服看着他。

齐书恒再次摇头,半蹲着,同时指示着让她站起,顾言站起身,浴袍从身上滑落。

齐书恒看了一眼她的身体,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动作,打开药箱,开始帮她上药,顾言身上的伤有很多,新的旧的,已经愈合的,还有不知道何时被自己抓伤的。

而她身上此刻最明显的也最新的伤,是看起来被棒子一类打的青紫伤痕。

齐书恒想起四孔山的山下村民说过,两天前的晚上,一个小偷偷他们的东西吃,他们几个人围堵把小偷打得半死,遗憾的事,小偷最后逃跑了。

齐书恒几乎可以判定,这个小偷就是她。

顾言本来不怕疼,可沾着药膏的棉签碰到她的身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异常敏感,身子轻颤起来,本来半分的疼被放大了七八分。

“你叫什么?”

齐书恒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顾言不出意外地没有说话。

“你想要一个名字吗?

我帮你取吧?”

顾言还是不说话。

“你想学说话吗?”

顾言依旧沉默。

大半个小时过去,终于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上好了药。

这样的细工慢活,齐书恒只觉比自己连拍一天照片还累。

他思考了一瞬,对顾言说:“刚才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你的名字我来取,我还要教你说话。”

顾言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抬起手抱住了他。

齐书恒身子一僵,笑问道:“你是不是冷,等你身上的药膏渗进身体了我再给你穿衣服。”

说着他试图想掰开她的手,谁知顾言不理,抱得更紧了,手臂如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他。

齐书恒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也严肃起来,“放开!”

许是他的声音不自觉扬起,顾言虽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能感受到他的语气,她的身子忽地一颤,松开了手。

顾言低着投头,看自己的脚尖,模样有些可怜。

齐书恒心里再次疼惜起来,轻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抱我。”

见她一动不动,应该是没听懂,他拿起外衫,细心帮她穿上。

穿好后,指示她背对着自己坐下,齐书恒在她身下垫了一张宽大的薄席,准备就绪后,再次拿起另一把剪刀,比划着帮她剪头发。

顾言的头发太长了,身下剪掉一大堆,只留下了齐腰长发,因为齐书恒觉着,女孩留长发好看。

6

齐书恒这两天考虑着给她起名字。

他备了一大堆女给女孩子起名字的字,正思考将哪一个安在她身上比较好,这时,顾言刚好将他台上的一瓶写字用的墨水打翻,墨水沾到她的脸上、手上、白裙子上。

这已经是第很多次她把自己弄得乌漆抹黑、脏兮兮的了,有时在后院,她手脚并用趴在草丛里找东西吃,或者找虫子玩,或者从水池里掏出两尾锦鲤放到嘴里。

身上不是一片腥味儿,就是泥巴味儿,被他费了好大功夫扎好的头发也弄得又脏又乱。

齐书恒发现,她很会挑起他的怒气,尽管他不是那么爱生气发脾气的人。

齐书恒的脸立即冷下来,也不帮她洗了,只冷冷说道:“真是个笨蛋!老是将自己弄得乌漆墨黑,既然你这么喜欢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那不用再想名字了,就叫你小乌好了。”

顾言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称呼就这样定下来了。

然后,她好像觉得齐书恒叫的这个名字是真的好,她竟真响应了那个名字,第一次朝着已经变黑脸的他笑了。

小乌第一次将他手心里的食物一点一点地温和地吃进嘴里,而不是狂吞乱咬时,齐书恒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

右手心里几道血痕还清晰可见,那是前几次小乌吃食留下的烙印。

“就这样吃饭,以后都要这样吃。”

他一直在教她用怎样的力道,怎样的姿势吃食。

小乌听出他语气中的平和,不似前些日子那样冷傲不屑,扬起脸,只迟疑地、询问的望着他。

有了这段日子的相处,齐书恒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微微笑了笑,脸再次温和下来,点点头说:“去吃吧。”

旁边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是齐书恒特地为她准备,花了两个小时做出来,她的胃口,出乎他的意料的大,而她也没有爱吃与不爱吃,似乎只要填饱肚子就可以。

他又是极其讲究的人,很厌恶饥不择食的人,讨厌一切不雅的事,所以他将每一道菜都摆出来,看她最喜欢吃哪个。

只要是人,都有自己最爱的食物。

即使,现在的她,并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人。

小乌见他同意,心中欢喜,手脚并用地跑过去,正要大快朵颐,齐书恒突然抓住她的手,将筷子递到她手边,脸再次冷下来,命令道:“用筷子!”

讨厌自己的吃食被别人打扰,小乌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嘴里发出轻微的‘嗷呜’声响,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齐书恒半点不惧,与她对峙,眼神清冷,即使对方面露凶光,甚至咬住他拿着筷子的手背,他也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任那满桌佳肴慢慢凉下去。

半个时辰后,小乌最先服软,顺从地握住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