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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2 / 2)

作品:《恃宦而骄

“被安南吞并。”

明沉舟沉吟片刻说道:“当时安南攻破南国,皇室全被屠杀,南国十三岁男子尽数屠杀,六十岁的老人就地掩埋,女子则是全都带回安南,你母亲是因为当年被人救了才没有被杀。”

“所以没有南国了是吗?”

谢延抬眸,去看他,眼睛清凌凌的亮。

“嗯。”明沉舟点头。

“复国也不能复了是吗?”

明沉舟小声说道:“南国国姓慕。”

谢延猛地瞪大眼睛。

“西南一代自来便不太平,□□多次重兵镇压都无法完全驯服,可见其情况复杂,容妃幼年流离失所,后又困于内院,不知复国南国于你而言,不亚于推行一个新政,西南一代如今好不容易维持平静,万岁若是强行复国,重者战乱再起,轻者朝野震荡。”

明沉舟冷静说道:“万岁如今是大周的天子,治理好大周便是对当年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南国遗民最好的交代。”

谢延沉默,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竟然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我那日问过胡师这个问题,胡师也是这般说的。”

——“南国覆灭是历史必然,他们几乎与世隔绝,常年不与周边交往,就算不是被安南也会被其他国家攻破,万岁若是觉得遗憾,不若勤政爱民,这就是对当年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南国遗民最好的交代。”

“可那时我娘的遗愿。”他又迷茫问道。

明沉舟冷静说道,“她和掌印,不过是一场交易,如今双方早已达成目的,至于她与你,她若是真的爱护你,便不该强人所难。”

“复国,早已全无可能。”

谢延低着头不说话。

“这封折子,万岁打算如何处理。”明沉舟转移话题,手中的折子在指尖调皮地打了一个转。

谢延盯着折子上的红横封,沉默片刻后说道:“我问过绥阳,这些人是否和掌印有过节。”

明沉舟呼吸一怔,原本在指尖打转的折子被啪地一声握在手心。

“有。”谢延盯着明沉舟,就像小孩要拉着另外小孩战队一般,故意大声给人穿着小鞋。

“七位斩立决中都在江浙一案,院试一案甚至更久前,对掌印冒犯过的人,甚至还有当面辱骂过掌印。”

“那其他人呢?”明沉舟紧跟着问道。

“或多或少都有些过节。”

谢延抱臂,一本正经,随后又特意解释道:“可不是我胡说的,都是绥阳说的,绥阳和英景一样都是司礼监书令出身。”

明沉舟心中一松,面上点了点头,随后冷不丁问道:“万岁觉得朝中谁和掌印没过节。”

谢延嘴角一动,随后呆呆地看着明沉舟。

是了,满朝文武,京城百姓,谁对司礼监,对掌印没过节。

明沉舟把折子扔回他怀中,又把人抱下膝盖。

“读书人和司礼监天生都是对立的,这封折子给的理由是危害宫廷,不涉及百姓,倒是可以压一下,让事情多发酵一会儿,水彻底混了才能摸鱼。”

“也好看清掌印这份折子到底是真为万岁考虑,还是借机铲除异己。”

谢延点头,他眨了眨眼,眼底的光便悉数掩了下来,随后又说道:“因为之前明相和郑相对此颇有意见,我让他们拿出证据来反驳,若是没有,七日后便按折子上行事。”

“娘娘觉得呢?”

明沉舟捏着手中的折子,笑说着:“我不懂,万岁心中有数就行。”

两人之间原本因为掌印而沉默下来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好似再也不存在一般。

“不是约了和罗松文见面吗,让绥阳进来伺候你换衣吧,早去早回。”明沉舟起身,笑说着。

“娘娘不和我去。”谢延拉着她的衣摆,皱眉问道,“去外面玩也不去了吗?”

明沉舟打了个哈欠,冷漠无情拒绝着:“不去,昨夜这么晚睡,为了给你从集议中捞出来,早上起得又早,我现在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谢延只好松开手,恹恹说道:“那娘娘好好休息。”

“乖!”明沉舟捏了捏他的脸,“我想吃富贵楼新出的酥油泡螺,你记得给我带一点回来。”

谢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大声保证着:“好!新出的好吃的,都买了!”

“万岁真是孝顺啊。”明沉舟笑眯眯地说着。

谢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闻言便是笑得直眯眼。

两盏茶后,明沉舟亲自给谢延披上披风,有笑脸盈盈地目送谢延上了马车,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倏地一下消失。

“掌印在哪?”她问着英景。

英景一愣,随后说道:“今日是集议,一般下午司礼监除了值班禀笔要上值,掌印和其余禀笔今日下午都是休息的。”

“在始休楼?”她扭头问着。

英景点头:“不出意外是的。”

明沉舟脚步一顿,转而朝着始休楼走去。

始休楼一如既往地安静,门口的那一片梅花隐隐有开花的迹象,时有时无的梅花香飘在空气中,守门的锦衣卫见了来人,目光也不曾飘一下,只是冷静地把人放了进去。

明沉舟刚刚穿过内外院的圆形大拱门,就看到谢病春带着陆行正朝着外院走来。

长长的大红色披风在初冬的凌冽的北风中打着卷。

对面一行人也看到明沉舟紧跟着停下脚步。

“娘娘。”

陆行喊了一声,随后去看娘娘背后的英景。

英景冷淡地移开视线。

陆行不由一头雾水。

“下去。”

“下去。”

两个声音依次响起,交叠在一起。

明沉舟挑眉一笑,随后对着陆行和英景说道:“我和掌印有话说。”

陆行有经验,立马拉着英景头也不回地躲了起来。

明沉舟和谢病春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各自对视着,北风萧瑟,吹的人脸颊疼。

她朝着谢病春走去,腰间禁布上的流苏在风中晃着,鲜艳又好看。

“掌印去哪?”明沉舟大大方方地拉着谢病春的手,朝着被风处的游廊走去。

“司礼监。”谢病春垂眸看着面前的嫩白指尖,低声说道。

“哦。”明沉舟应了一声,随后站在台阶上,直到视线堪堪和谢病春平直,这才咳嗽一声,进入正题,“我就是来问掌印一个问题的。”

谢病春毫不意外,点头示意。

“这些人都要这般处置?”明沉舟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么多的杀人罢官,民间舆论可不是因为冬日就停下来。”

谢病春脸上并未有惊疑,反而露出几丝了然之色。

“不杀不以服众。”

他冷淡说着,好似今日穿堂而过的北风,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听说这些人和掌印都有过节。”明沉舟眼珠子一转,委婉问道。

谢病春失笑:“满朝文武谁与我没有几分过节。”

明沉舟摸摸鼻子,小声说道:“确实,可之前江浙一案已经让掌印背上骂名,若是再添这些人的人命,骂声喧嚣,是以,我想掌印能不能不做杀人处理,只后退一步。”

“是万岁让你来的。”谢病春似笑非笑地问道。

明沉舟摇头,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清亮的眼眸盯着面前之人,小声又认真地解释道。

“我是自己要来的,这些人虽私窥内廷,此罪可大可小,□□杀过人,可玄宗却也烦过人,别人都可以定他们是死罪,我可以,万岁可以,但掌印不行。”

东风烈烈,没一会儿就吹得明沉舟鼻尖通红。

“我不想掌印背负这个骂名。”

她牵着谢病春的手,温热而坚定,一字一字清晰的声音清晰地落在风中。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她通红的鼻尖,随后伸手,敞开披风,把人抱过在怀中,清冷的梅花香迎面而来。

“可那些人差点害死了娘娘。”

明沉舟倏地睁大眼睛。

“我必杀之。”

谢病春禁锢着人的怀抱依旧清冷,可语气却又是说不出的温柔。

哪怕话中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