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说什么来？你奶奶怎么了？”一大早，吾若梅和圆圆匆匆下楼。她问圆圆。

还没等圆圆回话，吾若梅又眼巴巴地望着女儿，眼睛里满满的讨好和祈求：“圆圆，你今天晚上最好按时回家，我有一个文件不会弄，你帮我看看。”

圆圆哎呦一声：“妈妈，我这两天也忙的要命，能早点回来我尽量。我就奇怪了，你们这个医院，连个年轻人也没有？怎么这些事情，打字印文件，还要你来弄？”说着，四周看。

“小红车在这儿呢，我藏到这辆骑车后面了。昨天就骑回来一辆，你先骑着去上班，别误了。”吾若梅从靠拐角的一辆小汽车夹缝挤进去，把一辆小红车的前轱辘慢慢推出来，像杂技表演似的，直到前车轱辘和车把车大梁全出来了，才现出单手握着车后座的吾若梅。

“哎呀妈呀，妈妈你可真成神了。真有本事。”圆圆叹服，不住地啧啧嘴。

“妈妈这么神，那你还不帮帮妈妈？”

“啊我来我来。“圆圆赶紧去接车把，”我是说，你们医院也太狠了点，逮住一个好用的人就往死里用。连打字写文件这些年轻人干的事，都要你自己亲手干，那你这总护士长也太没尊严了。妈妈，我先走了，你误不了吧？”

“误不了，我走的快。晚上尽量早点回来啊？”吾若梅像脚底生风，甩开双手唰唰唰走向上班的年轻人人群。

上海早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层薄雾，像雾又像纱，但绝没有北方那种迷眼睛或难以呼吸的感觉。吾若梅挺着胸，长长的双腿和起伏有致的腰身，即使让年轻人看了，也不相信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退休女人。

快到嘉定北地铁站时，她习惯地掏出手机看看，忽然发现有雒霞主任的微信。微信是一段话：“吾总您好，这么早打扰你，麻烦你构思几个方案：《护士职业发展规划方案》、《新护士规培计划》、《分层培训计划》、《分级岗位管理方案》。有的不用成型，只要框架，有的是计划。给你添麻烦了。对了，还有一个《护士沟通口袋书》，需要做出来。口袋书我之前做过一个，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请你一起修改一下。”

如果放在几年前，吾若梅会马上表现出不耐烦。会嘟囔，哎呦妈呀，说来就来了。昨天刚刚接受的工作，还没完成呢，现在又来这么多。有的方案可以借鉴一下，有的纯粹属于独创。也就是说没地方可参考。这里不像一些老医院，一切成型成套，拿来照抄或者稍微改动一下就行。这时的吾若梅，看着微信，却没有一丝的埋怨和厌烦。她赶紧回复一句：“好的主任，我一定尽快完成。”现在她只能答应。而且是毫不犹豫地答应。至于痛快答应后的真正内心感受，是复杂的。

当吾若梅挤在地铁车厢里，紧紧攥着地铁门旁的扶杆，将头挨靠着扶杆想问题时，脑子里像演电影一样，使劲搜刮着原单位曾经使用过的资料。

当她从另一个地铁站口出来时，脑子里已经有了几个方案的雏形。不过，她多了个心眼。这几个方案，有的是不是与白玲正在打印的一样，或者相似呢。她希望别弄重复了，重复或者太相似，都会显露出自己太没有原创性了。

吾若梅骑着小红车，风风火火刚撞进医院大门，就听保安喊一声：“诶，小红车不能骑进去。”

吾若梅想说一句：“前两天怎么没听人这么说过？”但她懒得曲争辩。

她停下来单车，正想把车子推门外，有人急匆匆拐进大门，突然一个转身，把口罩摘下来，啪地拍一下吾若梅的肩膀，说：“嗨！来的这么早啊？”

吾若梅急回头，发现是陆燕。陆燕换了一身显得很惹眼的衣服。笑嘻嘻地又说一句：“吾总，来的早？”

“嗷，陆总您好。”吾若梅有点吃惊，也有点晕。是那种一时受到抬举的兴奋的晕。她有点语无伦次，“陆总，您，您来的也挺早。”她脑子一热，本来想说，您每天都是这么早来吗？又怕话不够尊重。她也想说，看您急匆匆的，有什么事吗？又觉得太过于油滑。两人关系还不到那个份上。陆燕到不介意，大着嗓门说：“嗨，每天都这样，像打仗一样。”

吾若梅只能陪着笑，嘿嘿嘿，一起往楼里走。没进电梯前，两人的步伐几乎一致，都迈着一右一左的步子。像是受过训练似的。这种高度的步调一致，让吾若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吾若梅有点窘迫，她正想着用什么话来打破这种尴尬。只听陆燕又随口问：“吾总是山东济南的？”

“嗷，是的。”吾若梅使劲点头，生怕问话的人没看见。

“我是石家庄来的，咱们都北方人，差不多。”陆燕说这话时，专门看了一眼吾若梅。吾若梅不知道如何去附和陆燕，只知道笑。

“嗷差不多。”

“那你，在老家那会儿，工资拿多少？”

“我？”吾若梅脑子里一闪，虽然没太往别处想，但还是想了一下，不会是套我的话吧。吾若梅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

“啊，是啊。”陆燕眼睛瞪着老大，一脸笑容。她甚至在一道走廊双开门前，抢先伸手拽开来门，让吾若梅先进门。

陆燕的热情态度让吾若梅又惊又喜。她慌忙笑笑说：“陆总，你先进，你先进。我们医院，工资不太高，也就是六七千吧。”

陆燕没说什么。

当她俩走过一条长走廊，走廊两边出现一块块玻璃宣传框时，陆燕随口道：“这些小宣传框，基本都是白玲弄得。包括内容和框子在哪儿做，她都知道。如果下一步全由你来管了，她可能不太高兴。你看出来没有？”

吾若梅听着，眉头微微一皱，心想，陆燕怎么说这话？从吾若梅和陆燕的相识时间看，俩人最多只能说些有局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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