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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独步风流

紫鹿道:“小人当初奉命潜伏相府三年,幸不辱命……终于等到这绝佳机会,只不过到底功亏一篑,不曾要了师神光的性命,以至于留下后患。”

燕归道:“不必自责,若不是你,此刻我们还被挡在盐谷之外,等回北都之后,我……”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间有人扬声道:“陈国公主到!”

两人听了,面色各异,紫鹿蓦地拧眉,燕归发现他脸色有异,心念转动,向着内殿处使了个眼神。紫鹿起身,极快地入了内殿。

燕归这才道:“请。”一言才罢,就见殿门口出现一道纤柔身影,款步向前。

燕归端坐长桌之后,目不转睛看着,见陈兰桡走到殿内中央,跪地道:“陈兰桡见过殿下。”

燕归挑眉,道:“今日为何如此多礼?”

陈兰桡道:“我有一件事欲求殿下成全。”

燕归轻笑道:“我就知道,你若不是有事相求,也不会如此乖巧。”他探身往前,饶有兴趣道:“不知你求的是什么?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不想你哥哥跟小太子去北都?”

陈兰桡猛地抬头,对上她急切的目光,燕归叹道:“我果然猜中了。”

陈兰桡道:“燕归,你能不能帮我?”

燕归面露为难之色,缓缓道:“这件事是皇上的旨意,就算是太子也不敢违抗……”

陈兰桡看着他的眼睛,道:“燕归,只要你能帮我,我、我……”

燕归盯着她:“什么?”

陈兰桡低头,把心一横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24章

陈兰桡含羞说罢,燕归眸中精光大盛,面上情不自禁掠过一丝喜色,但他深知此刻不是高兴之时,恐怕给陈兰桡看到,又会横生枝节。当下反做若无其事状,淡淡道:“是吗?”

这一招欲擒故纵,恰到好处,果真陈兰桡听了,顾不得羞恼,急抬头看他:“你不信吗?”

燕归复叹了声:“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气,你这会儿说着什么都应我,等我真提了条件,一个不合你意,你便翻脸无情,恐怕还要将我痛骂一顿。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何况这件事着实棘手,父皇的旨意历来无人敢质疑,我贸然插手,以你的聪明,当然知道下场如何,讨不到好处还在其次,只怕惹怒了父皇,降罪下来……”

陈兰桡闻言,失望之余,心中大痛,一时泪盈于睫:“那怎么办?我、去找太子琪……”

公子燕归蹙眉道:“你去找太子,只是羊入虎口,他的为人你也清楚,只怕求他不成,你自己反而……”

陈兰桡见他多方推脱,眼前一片黑暗,跪在地上,咬着唇默默泪落。。

燕归见她虽然哭泣,却偏忍着不肯出声,这般倔强地梨花带雨,更让他极想立即抱她入怀。

燕归本想多为难她一番,见状却没了逗弄的心思,叹道:“别哭了,我最受不得你哭了。”

陈兰桡听了,疑惑抬头,泪眼朦胧道:“燕归……”

公子燕归沉吟道:“你方才所说的是当真的,什么都答应我么?”

陈兰桡慌忙点头,泪珠零落。

公子燕归缓缓道:“那么……就算是……我想要你,你也肯答应吗?”

陈兰桡的脸色陡然发白,过了会儿,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燕归哼了声,道:“你不出声,我又怎知你应不应?”

陈兰桡面露羞恼之色,扬首道:“我答应,只要你能帮我,我、我……”

“你怎么样?”

“我就是你的人。”她颤声说完,苍白的脸颊上泛出淡色的晕红,眼中却满满地都是羞恼绝望。

燕归却仍不悲不喜,手轻叩桌面,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过了会儿后,才道:“你过来。”

陈兰桡身子一晃,睁开眼睛看了他片刻,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桌子面前。

燕归探手出去,示意她走到身边,陈兰桡咬了咬唇,终于绕过长桌,到了他身旁。

燕归仍是坐着,仰头看她片刻,探臂在她手上一拉,陈兰桡猝不及防,便跌落在他身边,身子微微瑟缩,双手握拳,却又不动。

燕归含笑问道:“你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到底是想不想我帮你?”

陈兰桡浑身发抖:“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燕归抬手,在她下颌上轻轻一捏,手指往上滑来。陈兰桡以为他意欲轻薄,便咬牙闭眸,谁知他的动作极轻,竟是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如此而已。

陈兰桡怔怔地睁开眼睛,燕归握住她的小手,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如何,我会请求父皇赐婚,给你一个正经名分的。”

陈兰桡如梦似幻,燕归轻咳了声,低声又道:“上次,是你惹怒了我……谁让你在我面前提起师神光……”说到这三个字,他的脸色也跟着严峻了些,“以后不许你想着他了,知道么?”

陈兰桡这才清醒几分:“这么说,你、你答应我了?你会帮我吗?”

燕归握紧她的手,道:“为了你,我会尽力一试。”她的小手绵软,柔若无骨,简直令他爱不释手,可又怕她如游鱼般,在他不经意间就会偷偷溜走。

“燕归……”陈兰桡略觉开心,破涕为笑,仿佛眼前阴云中多了一丝晴光,竟然也忽略了燕归正在握着她的小手。

燕归看着眼前绽放笑容的脸,竟有些神魂颠倒,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低头亲了亲。

陈兰桡浑身一颤,想要缩手,燕归却握着不放,她挣不过他,索性扭过头去不看。燕归觑着她脸颊上的微红,慢慢说道:“以后咱们成了夫妻,我要每日都拥着你……看你还逃到哪里去。”

陈兰桡忍怒瞪他,秋水眼胭脂面,却更美得令人心动,燕归仔细看着她,笑得眼中柔情摇曳。

陈兰桡目睹他的笑容,此刻心中才模模糊糊想到:“他怎么这样高兴,方才还推说难帮的……”

太子琪身边的谋士关承形色匆匆,正要进殿,被一个小内监拉住,附耳说了句话。

关承琢磨片刻,便转了方向,往偏殿而去。

入了有些阴冷的大殿,走了十几步,便看到前方静静站着一道人影。关承止步,行礼道:“燕归殿下。”

那人回过身来,自然正是公子燕归,疾步上前将他扶住:“关先生不必多礼。”

关承抬头端详他:“不知殿下叫我前来有何事?”

燕归道:“正是皇上的那道旨意,要跟先生商议。”

关承皱眉:“公子怕是弄错了,皇上旨意已下,还有何可商议的?任何改动,便是抗旨。”

燕归笑笑:“我也很赞同先生所言,只不过皇上毕竟人在北都,尚不知陈源命在旦夕,皇上的意思只是想让陈国两个王子在北都当质子,但却不想他们死在去北都的路上。”

关承道:“话虽如此,但圣旨就是圣旨。公子莫非想改动不成?”

燕归道:“燕归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但先生是皇上特指派给太子的谋士,皇上对先生格外器重,宠信有加,若是先生对旨意进行适当调整,皇上自然明白。”

关承冷笑道:“公子怕是弄错了,如你所说皇上对我宠信,我自然更不能有负皇恩,该更尽忠职守而已,怎会去擅变旨意?”

他言辞犀利,毫不留情,燕归却依旧面不改色,淡笑道:“变不变,自然是先生决定。先生跟随太子殿下,自然要为将来武魏大势着想,若是陈源死在路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何牵制陈国臣民?另外别忘了,还有一个心腹大患师神光,先生大概还不知道,师神光如今人在章国,以他之能,若是说动章国相助,卷土重来,胜负尚未可知,陈源若在,陈国以降国身份,师神光自然师出无名,但若陈源死,师神光便可以假为故主报仇之名,加上章国助力,搅乱天下大势,未必不能。”

关承听着他这番话,目光中阴晴不定。

燕归道:“之前晋国之事,皇上已经不喜,所以让我等对陈国以怀柔之策对待,而对师神光,则最好用招揽之法,若武魏得他,何愁天下不入囊中?但若逼他对立,则后患无穷,先生聪慧,以为然否?”

关承沉吟,复看燕归:“那依殿下之见,该当如何?”

燕归道:“陈源不能去北都。”

关承道:“那只一个稚子前去,恐怕不妥。”

燕归道:“你忘了还有一个人,陈国公主陈兰桡。”

关承笑道:“公子,陈国公主能代替陈国代王吗?”

燕归道:“陈兰桡代替陈源有利无害,陈兰桡跟师神光有过婚约,若师神光得了她,利用她长公主之名,也能兴风作浪,但陈兰桡离开陈国,他便无计可施,而陈源跟陈兰桡兄妹情深,有陈兰桡在北都,陈源也不会有不臣之心。”

关承听罢,长长地呼了口气。

燕归见他若有所思并不表态,心中微微忧急,便道:“先生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关承看向他,却是似笑非笑,神情诡异:“我不是觉得殿下说的不对,而是觉得殿下说的太对了。”

燕归不解:“何意?”

关承冷道:“方才我刚接了陛下最新旨意,陛下之意,是让陈国公主入北都,我本正揣测皇上意思,被殿下一说,倒是满心通透了。”

燕归一震:“先生所言当真?”

关承上下打量他片刻,沉声问道:“在北都之时,我常以为殿下是个有勇无谋之辈,没想到这一路走来,殿下却屡屡出人意表……我敢问公子,你本来一直韬光养晦,为何此次一反常态要为先锋,当真是想跟太子殿下分宠?”

燕归道:“先生慧眼如炬,自然会看出我并没有觊觎皇位之心。”

关承袖手,道:“这就更让我忧虑而不解了,以你的资质,乃是太子殿下头号劲敌……如果你图谋不轨,我只怕东宫……”

燕归断然道:“先生不必担忧,我本来就是个微不足道之人,在皇上眼中,或许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将士罢了。至于我为何此次主动请缨,乃是因为……我跟章国的一点旧仇。”

关承疑惑:“哦?”

燕归笑道:“燕归其实没什么雄才大略,也无心怀天下之意,只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罢了,谁对我好,我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谁害过我,我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25章

嘉明公主左妃瑟斜倚榻边,正要念那句“玉颜不及寒鸦色”,就听到帘子外一声银铃般笑,人未到,声先至:“姐姐又在叹什么气呀,你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不是已经在身边儿了?”

左妃瑟听了,脸上愁色稍敛,淡淡地瞟向外间,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宫装少女笑盈盈地露面,正是章国二公主左遥怡。

身侧都是贴身的宫女,倒也不怕,左妃瑟便淡淡道:“你又在瞎说什么,这么大声,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左遥怡正当妙龄,明艳照人,笑道:“这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姐姐你的心思还当这宫里谁不知道么?”

左妃瑟心中一震:“你听说什么了?”

左遥怡道:“无非是姐姐你为了陈国驸马茶饭不思……”

左妃瑟听出她口吻中似有嘲讽之意,眉头一皱,喝道:“住口!你是特意来嘲弄我的么?”

团扇遮面,左遥怡笑得十分欢快:“姐姐别不识好人心,我明明是来给你报喜的。”

“什么报喜,不必故弄玄虚了,”左妃瑟冷冷道:“师公子已经向父王言明,即刻便要离开章国。”

左遥怡轻笑两声,挪步到她跟前,探身附耳道:“我是特来给姐姐说,你只管放心好了,师神光他走不了……”

左妃瑟蓦地回头:“你说什么?”

左遥怡挥挥手中团扇,轻盈地转了个圈:“我说师神光他走不了,这不是正合了姐姐的愿么,妹妹没骗你,真个儿是来报喜的吧。”

左妃瑟按捺不住,起身走到近前:“他怎会不走?你说明白些。”

左遥怡目光滴溜溜看她,又扫一眼周围的人,左妃瑟一抬手,宫女们尽数退下。

“现在没有旁人,你可以说了。”左妃瑟目光中透出几分焦急,急欲知道真假详情。

左遥怡才轻笑道:“瞧姐姐你急得,可见是真的动了春心了……不过也是,姐姐这样的人才,就得像是师神光那样的人物配才好,怎么能便宜那些不知好歹的赳赳武夫呢。”

左妃瑟年纪不轻,章王早就有意给她婚配,最近看中的人选正是章国的镇国将军,不过左妃瑟不喜那人长相粗莽,因此一直各种借口拖延。

左妃瑟见左遥怡又似揶揄,便皱眉。左遥怡觑着她脸色,却十分快活,又道:“不过,姐姐你也知道,我跟陈兰桡是有过节的……那个小蹄子,仗着自己武功高点儿,恨不得一脚踩到我的脸上来,这下可倒好了……陈国投降武魏,我看她还能骄傲到哪里去!”

左遥怡想到这里,越发开心,咯咯地笑了出来。

左妃瑟此刻也无心说什么“幸灾乐祸”了,只问道:“你说来说去,却没说为何师公子不会离开。”

左遥怡敛了笑容,道:“这个还不简单?他本就中毒了,我跟二哥……”左遥怡说到这里,格外谨慎,扇子遮住半边脸,凑在左妃瑟耳畔低语。

“什么?”左妃瑟花容失色,“你们怎么……”

话音未落,就给左遥怡捂住了嘴,她的眼神有些凌厉,道:“这事非同小可,姐姐你可千万别走漏一点儿风声……我跟二哥也是为了章国好,另外也是成全你的一片单恋之意……”

见左妃瑟不再做声,左遥怡才松手,笑道:“而且这样做,又抢了陈兰桡的如意驸马,真是怎么想都怎么痛快呢。”

左妃瑟垂眸,幽然说道:“你们这样做,若是给师公子知道……”

左遥怡淡淡看她一眼:“姐姐你就是这样,瞻前顾后,当初对付武魏那个贱种也是这样,如果不是你一时心软,又怎么会放他逃出生天……”

左妃瑟叹了口气:“过去多少年的事了,又提他做什么……”

左遥怡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气势汹汹之色,道:“姐姐你还在做梦呢!我问你,你知道公子燕归吧?”

“那是自然,武魏这番起兵,是公子燕归为先锋,据说他用兵如神,所向披靡,放眼天下也只有师公子能胜他一筹。”说到最后,左妃瑟面上又浮现几分薄红。

左遥怡看得分明,眼中却透出不屑之意,道:“你果然是在做梦呢,你可知道这位公子燕归,就是我们昔日的老熟人?”

“什么?”左妃瑟浑身一震,“什么熟人?我怎不知?”

左遥怡叹了口气,眼中透出几分恨意,跺脚说道:“你还没明白么?这公子燕归,就是当初从我们手上逃走的那个贱种……”

话音未落,左妃瑟已惊呼一声,脸色煞白:“你说什么!这、这怎有可能……”

左遥怡道:“我本来也不知情,但这公子燕归如此厉害,之前怎么我们都不曾听说他的名头……武魏的几个皇子中,也数他行事最为低调不为人知。二哥自然派人多方打探他的底细,终于才查了出来,原来他就是当年被冰姬带来的那个贱种!”

左妃瑟浑身发抖:“可、可如果真的是他……当初、你们不是说,他十有八九是死定了么……”

“当初他被我们折磨的半死不活,逃走的时候的确奄奄一息,又怎么知道他如此命大呢,”左遥怡有些心烦,扇子挥了几下,恨恨道:“这一次他一反常态,为武魏先锋,我跟二哥都觉着他来意不善,恐怕也有借机向我们报复之意……”

左妃瑟捂住嘴,想到有关公子燕归的种种可怕传闻,胆战心惊,颤声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左遥怡哼了声,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天下唯有师神光能胜他一筹么?如今师神光就在章国,怕他什么?”

左妃瑟迟疑:“可……师公子毕竟是陈国之人……”

左遥怡冷笑,得意说道:“姐姐别忘了,如今陈国已经投降武魏,若师神光还要回去,陈王叫他投降的话,你说他降是不降呢?但留在我们章国就不同了,若你再跟他结为连理,他就是我们章国的驸马,代我们抗衡武魏,天经地义……陈兰桡没了驸马,你却得了驸马,章国又收一员大将,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一箭三雕的大喜事呀?”

公子燕归背负双手,缓步行过长廊,心事重重地往广德殿而去。

他听内侍说陈兰桡此刻正在广德殿探望小思奴,便亲自而来。刚走到殿门口,里面似已有人通报,陈兰桡风一样地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问道:“燕归,那件事怎么样了?”

燕归低头,看着她玉白的小手捏在自己臂上,微微笑道:“你是等不及遥嫁给我了吗?”

陈兰桡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撤回手来,板着脸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到底成不成呢?”

燕归却探手出去,捉住她的手儿:“放心,我当然要让你顺顺利利嫁我。”

陈兰桡不理会他的调戏,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双眸,仿佛想看他所说是真是假。

燕归最是无法面对她这般的眼神,便不再玩笑,正色道:“不过,陈源可以不去北都,思奴却得去……另外,你也要去。”

燕归本以为她会失望吵闹,没想到说完之后,陈兰桡只是无声一叹,就低下头去,他隐约听她低语道:“也好。”

燕归便问:“你……觉得这样可以么?”

陈兰桡去求燕归,本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此刻道:“我本来就想过,宁肯我去,也不要让哥哥跟思奴去……不过能保一个是一个,思奴若是有我同行,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他。”

燕归看着她毅然之色,心底浮起一丝暖意,道:“当然了……”他心底接着说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总是想着要保护弱者。”但这话却并未说出口。

殿外风大,吹得她的小脸红通通地,燕归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陈兰桡扭头避开:“你不去忙你的事吗?呆在这里做什么。”

燕归柔声道:“怎么了,用完了我,便要翻脸无情了吗?”

陈兰桡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暧昧涌动,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噗噗乱跳,有些窒息:“你又想怎么样?”

燕归凝视她低垂的脸,忽然说道:“兰桡,我想……不如尽快先把我们的喜事办了,你觉得怎么样?”

陈兰桡一听,魂飞天外。

第26章

四目相对,凝视他灼然双眸,陈兰桡惊慌失措:“你说什么?”燕归执她双手:“反正你已许了我,我们就及早成亲,可好?”

陈兰桡浑身一抖,猛地抽回双手:“不行!这怎么可以……”燕归眉头皱起:“莫非你要反悔吗?堂堂陈国公主,说话出尔反尔?”陈兰桡被他一激,抬头道:“我没有反悔!我就是……就是……”她心乱如麻,虽然曾为了质子之事答应燕归,但毕竟“成亲”这种事不会立即发生,于她来说还很遥远,却不知燕归即刻提出,让她措手不及。

燕归不容她退缩,逼问道:“就是如何?”

陈兰桡慌乱之中,终于想到,转头看他:“你不是说要你父皇赐婚的?你……你现在阵前成亲,可是大忌!”说到最后,她蓦地发现自己发现了燕归的这个破绽,一时信心大增,心神也镇定许多。

燕归笑道:“为了你,我什么也不怕……父皇那边,我自有交代。横竖这是在陈国,只要你答应了,你父王便可主持婚礼。”

陈兰桡看着他笑吟吟的双眼,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父皇会答应?”

燕归淡淡道:“他会不答应吗?”

陈兰桡听出他语气中那股十拿九稳之意,一时气急败坏:“你想做什么?”

燕归复捉住她的手:“傻丫头,我想娶你呀。”

陈兰桡打了个哆嗦,忽然之间却又想到一个人:“就算我父王被你恐吓答应了,那么太子琪可会答应吗?”以前十分憎恶此人,但此刻提起,却如救命稻草。

燕归挑了挑眉,道:“现在你是在担心嫁我不成吗?放心,你夫君我必然会让这件亲事顺利进行。”

陈兰桡七窍生烟,知道燕归不容小觑,瞧他志在必得的模样,自是有法子说服太子琪了,她退无可退,急中生智道:“成亲之前都是要先定亲的,何况若要成亲,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但如今战事未休,怎能好好操办?”

燕归哼道:“说什么定亲,你就是敷衍我,想要拖延罢了,我若是再定什么亲,岂不是如师神光一样……他倒是跟你定亲了,现在又如何?”

陈兰桡更加气愤,道:“你是在担心你也会如神光哥哥一样吗?”

燕归握紧她的手:“我就是我,我要的,一定就得是我的。”

陈兰桡瞪着他:“那你也不管如今的战事了?若是……若是消息散布开去,神光哥哥一定不会坐视!”

“他有胆那就让他来,”燕归轻描淡写哼了声,忽然笑道:“不过我听闻他如今在章国……你可知道,章国有两个十分卑鄙龌龊的公主?你猜她们会不会放过师神光……”

陈兰桡先是震惊,然后问道:“章国有三个公主,你说的是谁?我只最不喜欢左遥怡。”

燕归哈地一笑:“她自然就是最阴险无耻的一个了。”

陈兰桡好奇问道:“怎么听你的口气,倒像是认识她一般?她哪里得罪了你么?”

燕归双眼沉沉,道:“她得罪了人多了,早不记得曾有一个是我……是了,你不替你的神光哥哥担心么?”

陈兰桡问道:“我为什么要替他担心?”

燕归看着她晶晶发亮的眼神,叹道:“师神光落到她们手里,你当他还会无恙地回到你身边儿来么?不信你想想,为什么这么多天了,都从不曾看到他露面,也没有他的消息?也许……他早就跟左遥怡一团儿亲近……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兰桡暴跳:“你瞎说,神光哥哥怎么会这样?他可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燕归道:“是吗?我可听说师公子风流多情,之前的什么雪菊夫人啦,将军小姐啦,嘉明公主啦……都对他念念不忘。”

陈兰桡的心噗噗乱跳:“你别想挑拨离间,之前神光哥哥还派人来……”

燕归大笑:“那他若是想左拥右抱,既有章国公主,又有陈国公主呢?”

陈兰桡被他气晕,奋力拳打脚踢:“你再诋毁神光哥哥!”

燕归捉住她的手,将她拦腰一抱,靠近了自己。

陈兰桡蓦地紧张起来:“放开我!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她转头四看,生怕有人留心此处。

“左右我们都要成亲了,怕什么呢?”燕归淡笑,又道:“兰桡,你也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做事当果决痛快,你答应了要嫁我,就该知道一诺千金,这会儿又扭扭捏捏地推脱,算什么?”

因为他提起师神光,让陈兰桡心思沉浮,凌乱不堪,听到这里,一时恼火遮眼,将他竭力推开一寸,道:“谁推脱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小心眼儿,你生怕我反悔就是了,好!你若不怕获罪,能说服我父王跟太子琪,那就随便你!”她奋力挣脱他的双手,转身跑进殿内去了。

燕归站在原地,看着陈兰桡跑开,她的衣袖随风飘扬,看起来就像是两扇翅膀,细细的腰肢,轻盈的脚步,姿势像是要随风而去,于头顶青空之中自由飞翔。

燕归的手动了动,终于忍住要去捉她回来的冲动:是的,她不会飞走,起码不会飞出他的这片天空,如果真的要飞出他的视线,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将整个天下,变作他的天下,让她无处可逃。

燕归看看天色,转身去陈王的景德殿。

陈王听闻公子燕归来到,先有点呼吸不畅,原本在他身边撒娇的贤妃也忙不迭地起身逃入内殿,只留他一人迎接燕归。

对陈王而言,武魏的这两位王子中,虽然太子琪看来凌驾所有不可一世,但陈王心中所害怕的,却还是这位公子燕归。因为他知道用何种方法可以哄得太子琪开心,但他却不敢跟公子燕归对视一眼。

陈王觉得这位殿下心思太深,那双眼更如深潭般令人不敢直视,他完全无法掌握该用何种态度或者法子讨燕归开心,无法掌握,所以心怀忐忑,不敢面对。

可今日燕归来寻他所说的事,却让陈王又惊又喜,又更惶恐。

陈王犹豫着问道:“殿下方才说……是要跟小女成婚?”

燕归道:“不错,公主私下已应允此事。所以我来找您商议。若您玉成,便可当即举办婚礼。”

陈王心肝也颤:“这这、麒麟儿……她……早跟师……”

不等他说完,燕归便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大概您也听闻如今师神光人在章国了吧?章国可是有三位公主。”

陈王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对上燕归双眼,看着他平静的眸色,终于问道:“我有一事不解,还望殿下能够坦诚告知。”

燕归颔首:“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您又何须客气。”

陈王汗颜,道:“我见殿下,对麒麟儿似是与众不同,敢问……可有缘故?”

燕归稍微沉默,然后道:“她的性情纯良慈善,黑白分明,文武双全,是世间难得的一等的好女子,也是男儿梦中堪有的良配。我甚爱她。”说到最后四个字,燕归停了停,又道:“非她不娶。”

观其行,听其言,陈王把满腔的话都咽了下去:“那、不知太子方面……”

“您若是答应便好了,太子方面,我自有安排。”燕归平静回答。

殿内沉默下来,陈王直视这双眼睛,事到如今,他仍是不清楚燕归到底出自何目的非陈兰桡不可,如果他真如传说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堂堂公子燕归若要一个降国公主,何必非要娶之?

陈王左思右想,终于做了决定:“麒麟儿真的答应了吗?”

“您可以亲自问她。”燕归淡定回答。

陈王扶额,叹了口气:“也罢,或许……自有一番缘分。”

燕归听了,这才欠身下去,双手交叠,行礼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这个礼行的十分隆重,陈王竟有受宠若惊之感:“殿下请起……”一言罢,又叹了声:“只盼殿下以后善待麒麟儿。”

“这是自然,”燕归抬头,淡声道:“我宁负天下,也不会负了她。”

燕归在景德殿跟陈王交谈之时,太子琪那边,火冒三丈。

把桌上之物扫落地上,太子琪怒道:“什么?燕归要娶陈兰桡?他是做梦呢!”

旁边所立,正是太子少傅,谋士关承。此刻揣着手,岿然不动地看着太子琪发怒,等他停下来,才道:“殿下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太子琪道:“那……这……燕归……这正是战中,燕归居然想娶亲,岂不是混账胡闹!”

关承叹了声:“太子竟能说出像样的理由,很让我欣慰。”

太子琪不悦道:“你为何对孤冷嘲热讽,你既然知道燕归胡闹,还叫我答应?”

关承道:“燕归殿下胡闹,对他当然不好,但对殿下却是好的。答应他有何不可?”

太子琪疑惑。关承才缓缓说道:“临阵娶亲,燕归殿下此举的确不明智。一来,皇上那边必然会不悦,二来,对此刻形势也极为有利……”

太子琪冷眼看他:“你不会是被燕归买通了,特来当他的说客吧?不然的话,为何父皇又传的新旨意……你为何叫孤秘而不宣,只是照办就成?”

关承冷冷道:“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太子琪翻了个白眼。关承不理他,垂着眼皮自顾自道:“陈国公主虽然绝色,但天底下绝色的女子多了是。燕归殿下若娶降国之女,皇上对他的防备又上一层,我们正恐他的军功压了殿下你的锋芒,他自己作死岂不是好?另外……陈兰桡曾同师神光有婚约……上回校场上师神光的人还企图行刺殿下带走陈兰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