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议事堂争议谢郎,徐凤年天上采雷(2 / 2)

作品:《雪中悍刀行完结版大全集(1—20册)平装版

徐凤年内心震动,但是面无表情道:“不曾。”

这位纳兰右慈的婢女何其聪慧,顿时洞悉玄机,恍然大悟道:“原来李先生去世之时,已是反悔了。”

她歪斜着脑袋:“既然李先生临终前改变初衷,不愿你挑起这副重担,王爷你又为何如此执着?”

徐凤年直截了当沉声道:“北凉处处在死人,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

她瞥了眼左手按住刀柄的年轻藩王,挑了下眉头,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北凉战刀一向被中原兵家称为‘豪壮徐样’,言下之意,即世间战刀,莫不模仿徐刀,王爷,能不能借奴婢瞧瞧?”

徐凤年冷笑道:“死人提得起刀?”

她佯装惊恐地摸着自己胸脯:“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姿态呀,难怪我家先生说西北塞外……”

一声突兀的砰然巨响。

这位国色天香的年轻女子背靠房门,光洁白皙的额头之上,被一只手掌死死按住。

她嘴角渗出血丝,面面相觑,她最开始嘴角还扯出一个讥讽笑意,但是当她望向那个年轻藩王的眼睛时,看见的是一种竭力克制的暴戾意味。

生死一线,她却没来由记得自家先生曾经笑言,怒至极点,读书人恨不得剁掉天下所有武夫的持刀手臂,而武夫同样恨不得剁掉全部读书人的捧书之手。

就在她以为徐凤年哪怕让那个秘密埋入故纸堆也要杀她之时,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然后她便看到年轻藩王的脸色骤然变化,变出一张干干净净的温暖笑脸。他毫不掩饰厌恶地瞥了眼她后,松开手掌,随手一挥将她推到一堵墙壁下,轻轻开门。她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转头望去,结果看到一张连她都要感到惊艳的容颜。那名同龄人女子在跨入门槛后,立即左右观望,看到她后,迅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蹩脚地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娇憨模样,拎了一壶茶过来对徐凤年淡然道:“呵呵姑娘说你这边来客人了,我就帮你捎壶茶水过来。”

徐凤年嘴角抽搐。

在藩邸内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贾家嘉那妮子,肯定还补了一句,客人是位漂亮女子。

要不然以姜泥的性情,才懒得管你徐凤年书房是来了位离阳天子还是北莽皇帝。

姜泥像是刚刚发现了那位戳在墙根的大活人,提了提手中的温热茶壶,问道:“姑娘,口渴不,要不要喝茶?”

已经擦去血迹的婢女东岳故意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咬着嘴唇,仿佛心有余悸,真是楚楚可怜。

姜泥顿时瞪大眼睛,一脚偷偷踩在北凉王的脚背上,狠狠蹍了蹍。

东岳只见那位背对自己的可怜藩王似乎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按在那位绝代佳人的脑袋上,这可比按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掌,要温柔太多太多。他笑道:“想什么呢,这位驻颜有术的大姨,来自南疆,是纳兰右慈的贴身婢女,是来这里跟我商量正事的,刚才切磋了一下,我没把握好轻重,不小心伤了她。”

小泥人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女子,虽然依旧将信将疑,不过“大姨”二字,至关重要,让她稍稍放心了。

她把茶壶丢给徐凤年,转身离去。

徐凤年一手提着水壶,一手准备去关门,不承想姜泥没走出几步,就猛然转身,直直望着他,没好气问道:“大热天的,窗户也没开,关门作甚?”

徐凤年讪讪然缩回手,无奈道:“好好好,不关门。”

她撇了撇嘴,再度转身,嗓门不轻地自言自语道:“要是心里没鬼,大大方方关门又如何?”

徐凤年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转身把茶壶放在桌案上,取出两只从拒北城外那座集市上购置而来的白瓷茶杯,坐下后对婢女东岳摆手示意道:“坐下喝茶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搬了张椅子,隔着桌案,与年轻藩王相对而坐。

刚才两人一言不合地撕破脸皮,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此时此刻,书房内云淡风轻。

这一切,都归功于那名送茶而来的女子。

她有些心思复杂。

如今中原,只说那座号称天下首善的离阳太安城,就有无数性子外向的大家闺秀,差点联袂私奔前往凉州,只为见那徐凤年一面,这真不是什么添油加醋的坊间笑谈。

人生不过百年,百年修得徐凤年。

这位新凉王,也算剑走偏锋地修成正果了。

她原本不信世间男子风流能够胜得过自家先生,今日亲眼目睹,虽然觉得依旧不如先生,但也差得不多了。

徐凤年身体前倾帮她倒了一杯茶。

女子心思深似海,先前还绵里藏针与年轻藩王针锋相对的婢女东岳,正了正神色,没有去拿起茶杯,缓缓道:“临行前,先生与我说过,棋子一事,与听潮阁李先生仅限于心有灵犀,两人自当年前往太安城的路途一别,便再无任何联系。我家先生还说,因为李先生当时有过一番坦诚相见的言语,故而猜出了李先生选择的棋子身份,以李先生的谨慎,必然唯有徐淮南一人而已,事实上徐淮南也确实最出人意料,成功当上了北莽的北院大王。我家先生又说,以徐淮南的矛盾性格,这枚棋子未必能够坚持到最后,当然,徐淮南也绝不至于泄露天机,至多是选择放弃。”

徐凤年点头道:“徐淮南当年在弱水之畔见到我的时候,本可以活,但老人仍选择一死了之。大概是他不看好北凉能够打赢北莽,与其愧对中原之后再愧对北莽女帝,与其失望,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什么都不做。”

婢女东岳端起茶杯,慢饮一口,轻声道:“我家先生说他的棋子远不如李先生那般重要,数目也多些,刚好十人,只是二十年后,大半都已夭折,病死三人,自尽两人,因生叛变之心而被先生安插在身边的死士清理的,又有两人。所以这一趟北凉之行,便是由我东岳为先生捎话。如王爷之前所猜,王遂正是我家先生最为用心的棋子之一,但这位春秋四大名将之一的旧东越驸马爷,与徐淮南如出一辙,都有举棋不定的迹象,相比同在我名字之中显露的另外一枚棋子,王遂私心更重一些,也更难掌控。”

徐凤年沉思不语。

她脸色凝重道:“另外一人,还请王爷记住,此人姓王名笃,曾经自号山丘野叟,老人本身在南朝并无太大建树,只是所在家族培养出了一位不容小觑的年轻人,王京崇,正是如今的北莽冬捺钵!而且王家绝对心向中原,毋庸置疑。”

徐凤年皱起眉头。对于南朝边关悍将王京崇,北凉边军上下都不陌生,此人现在正率领嫡系兵马前往姑塞州,负责阻截孤军深入的郁鸾刀部骑军!

徐凤年突然问道:“最后仅存的第三枚棋子?”

她摇头道:“对于此人,我家先生说暂时尚未到可以起用的时候。”

徐凤年愣了愣,自嘲道:“难不成还得等我打赢了北莽?”

她坦然道:“先生不曾说,我自然不知。”

徐凤年也没有为难这名婢女,不再刨根问底,知道王笃和王京崇的棋子身份,已经是意外之喜。

她没有喝完那杯茶,站起身:“我家先生最后说,黄龙士最后选中了燕剌王世子赵铸作为真命天子,所以南疆大军才能够如此顺利北上,先生希望王爷放心镇守西北,他日功成,帮助赵铸完成历史上第一次将广阔草原纳入新离阳版图的壮举,一定不会亏待王爷和北凉边军。”

徐凤年一笑置之。

她离去之前,眨了眨眼睛,嘴角翘起,低声道:“说了那么多‘我家先生说’,我自己其实也想说句题外话……王爷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英俊一些。”

徐凤年非但没有任何得意神色,反而立即火急火燎地对窗外方向说道:“贾家嘉,这句话你不许告诉姜泥!”

一头雾水的婢女东岳只依稀听见身后窗外那边,传来一阵呵呵呵的笑声。

徐凤年伸手摸着额头,唉声叹气。

完蛋了。

婢女东岳重新拿起帷帽,向打算起身相送的年轻藩王施了一个万福,善解人意地柔声劝道:“王爷就不用送了。”

徐凤年瞥了眼茶壶,苦笑道:“接下来别说喝茶,不喝砒霜就万幸了。”

她笑着离去。

她直接走出这座藩邸,在拂水房谍子的护送下骑马离开拒北城后,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城墙,忍不住悲从中来,泫然欲泣,不知是为自家先生,还是为谁。

城内徐凤年独自走向藩邸兵房衙屋,重新坐回属于杨慎杏的位置,继续提笔写信。

他突然停下笔,望向屋外。

这次秘密会晤,那名纳兰右慈的婢女的确说了很多真话,皆是纳兰右慈的肺腑之言,但未必不会九真一假,以图大谋。

而他也一样,不得不有真有假。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

让徐凤年伤感的是,在听潮阁顶楼画地为牢二十年的枯槁谋士,那么一位心怀天下的无双国士,竟然为了他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学生,连天下归属也不在意了。

那个男人,明明原本……却唯独在临死前不对徐凤年详细讲述那盘棋局,那盘由他李义山一手谋划,可谓毕生最得意的春秋棋局。什么都没有留下,不留遗言不留字。

到底是为什么临终反悔?

徐凤年想不明白。

他写完信交给刑房后,拎了壶绿蚁酒,来到拒北城最高楼的屋脊上,盘腿而坐,眺望南方。

据说师父的南方家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有一座座石拱桥。

徐凤年没有喝酒,躺下身,抱着酒壶,望向天空,泪流满面。

大概只有偷偷想起了徐骁和李义山的时候,这位好像什么都拥有又好像什么都会失去的年轻藩王,才会小心翼翼地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这场秋雨尤为绵长,这在风大雨少的北凉道本是件稀罕事,可是耽搁了拒北城的建城进度,经略使大人就差点为此跳脚骂娘,要么待在吏房衙屋内唉声叹气,不然就是撑着油纸伞前往城头观看天色,苦等放晴。拒北城以南的河流水位因此暴涨,雨水掺带黄沙,浑浊不堪,这让一些来到关外集市欣赏塞外风光的少侠女侠,最为恼火。本来好好的秋高气爽时节,被这场老天爷拉稀一般的秋雨给折腾得满地泥泞,原本每日暮色里与仰慕心仪的女子携手在河畔散步,欣赏那份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关外风光,趁着四下无人握住女侠仙子的柔荑小手,也算美事一桩,如今便只能埋怨天公不作美了,只能缩在小镇集市的客栈酒楼里。这拨年轻人此次远游西北,身边多有江湖宗门里的前辈或是世交长辈照拂看管,一天到晚与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大眼瞪小眼,可真是无趣得很,也不是没有人想要策马啸西风,只是拒北城一带,满眼尽是铁甲铮铮的北凉边军铁骑,谁敢造次?

大概唯一对这场秋雨谈不上怨念的人物,就只有藩邸内的呵呵姑娘和朱袍徐婴了,一大一小经常死皮赖脸缠着姜泥御剑飞行,带她们直奔天上,破开厚重乌云,当骤见天上光明那一刻,贾家嘉总会满心欢喜,连带着徐婴也乐此不疲。姜泥御剑早已娴熟至极,早在曹长卿带她赶赴北莽的时候就看遍天上风光,只不过她对无形中主动担任起自己耳报神的少女,显然打心眼里十分亲近。当时纳兰右慈的贴身丫鬟东岳造访藩邸,就是贾家嘉第一时间帮她通风报信,之后书房对话内容,也一字不差说给了她听,所以无论呵呵姑娘的想法如何天马行空,本就在拒北城孤苦无依的姜泥向来来者不拒。比如仰头见着了雁阵从拒北城上空高高掠过,就御剑带着少女追逐大雁南飞,偶尔还会助纣为虐地帮贾家嘉逮住两三只可怜大雁,往它爪子上绑缚纸条,大有鸿雁传书的稚趣。上一次姜泥所写内容便是“徐凤年是浑蛋”这句,从不说话的徐婴便写了句“他不是浑蛋”,而呵呵姑娘便让姜泥代笔写上一句“她们说得都对”。只是不知那些吃过苦头的南下大雁,明年开春,还敢不敢从这里北归。

后来三名女子又喜欢上了天外飞仙的游戏。先是姜泥御剑升至滔滔云海之上,第一次冒险前应该是早有商议,不敢随便跳入云海,毕竟要是一不小心跳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徐凤年的藩王府邸给砸出个窟窿,估计以后就没的玩了。她们三人挑了正好位于河流上空的位置悬停那柄大凉龙雀,然后天不怕地不怕的贾家嘉第一个纵身跃下,双手合十,脑袋朝下,最后她便是以倒栽葱的彪悍姿势,一头插入河底淤泥之中!当时正在议事堂处理军务的年轻藩王,突兀感知到那股如一线飞剑直插大地的磅礴气机后,立即飞掠城头,结果就瞧见令他哭笑不得的那幕滑稽场景。掂量了一下下坠速度和少女体魄,徐凤年不得不偷偷出手,使得贾家嘉在撞入河流之前便卸去大半冲劲,最后还得跑去溅起水花无数的动荡河流之中,扯住她的双脚,拔萝卜一般把少女从泥里使劲拔出来。下坠途中便悄然驾驭气机的那袭朱袍落在河中不远处,由于不是像少女这般脑袋着地,并无大碍,只是溅得年轻藩王仿佛落汤鸡。不等徐凤年发飙,三名女子就脚底抹油跑路了。在那之后,游戏照旧,只是姜泥御剑高度放低许多,也多挑选夜幕时分,于是那条河流大半晚上,隔三岔五就能够听到如同下饺子入锅的巨大声响,久而久之,小镇那边也见怪不怪。

如果仅是这般无伤大雅的胡闹,徐凤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当一个雷电交加风雨尤为声势浩大的夜晚,正在户房与白煜商讨漕粮一事的年轻藩王,听到头顶极高处一声不同寻常的炸雷崩响后,当场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果不其然,他在四堂宅院当场抓获鬼鬼祟祟的三名女子,其中那个头发根根竖起满脸乌黑的贾家嘉,双手死死握住一根雷电交织如白龙缠绕的铁棒,眼神熠熠生辉,充满了大功告成的喜庆。徐婴则在旁一脸艳羡地看着,唯独姜泥最为谨慎,收起大凉龙雀入剑匣后就想蹑手蹑脚撤回小屋。徐凤年立即一闪而逝,扯住小泥人的衣领,把她拎回院子里。雨幕中三名女子站成一排,姜泥貌似抬头赏月,一脸无辜。徐婴偷偷斜眼打量少女手中那根条条闪电呲呲作响的精铁长棍,浑然不觉自己闯祸的贾家嘉,更是神情警惕地望向徐凤年,一脸“你别打我棍子主意否则我跟你拼命”的表情。

徐凤年板起脸问道:“连天上雷电也敢擅自接引?你们不要命了?!”

姜泥偷偷做着鬼脸,碎碎念,显然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徐婴一脸茫然无辜。

贾家嘉干脆就转过身,懒得跟这个家伙计较。

在三人面前根本毫无藩王威严更无半点大宗师气势可言的徐凤年,随后挥袖,隔断女子们头顶的雨幕,竟是方丈之内自成天地的小千气象。他弯曲手指在小泥人额头轻轻一叩,然后摸了摸徐婴的脑袋,最后扳过呵呵姑娘的身体,看了三人一眼,苦笑道:“这段时间藩邸事务繁多,我实在脱不开身陪你们走走看看,这是我的不对……”

小泥人嘀咕道:“谁稀罕你陪。”

徐凤年瞪眼望去,别看在外人跟前年轻藩王如何拿她没辙,总是处处相让,以至于整座藩邸上下都对这位女子剑仙敬畏得很,可是真当徐凤年生气的时候,姜泥立马就被打回原形,她此刻噤若寒蝉站在原地,连双手都不知应该摆在什么地方。

徐凤年叹了口气,柔声道:“以后你们想要去天上玩耍,没有关系,但是千万记住,绝对不可以去往北凉道版图以外的高空。张家圣人化虹之后,积攒数百年的儒家意气虽然为人间割断了天人联系,但是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那些习惯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天上仙人?在北凉道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他们想要借机对你们动手脚,我最不济还能帮着亡羊补牢,可是我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的别处,你们会很危险。这不是我故意危言耸听吓唬你们,方才如果不是我有所察觉,出窍神游至云海之侧冷眼旁观,恐怕你们接引的下一道雷,就真会是暗藏杀机的紫气天雷了。”

姜泥心虚地低下脑袋,不敢正视徐凤年。呵呵姑娘看着手中依然如同几十条纤细白蟒疯狂飞旋的铁棍,恋恋不舍。

徐凤年看了眼头发倒竖满脸黑炭的少女,忍俊不禁道:“我也没说不让你留着棍子,冒这么大险,都给雷劈成这副德行了,棍子上的残留闪电还能持续几天,没理由不当个宝贝对待。”

徐凤年仰起头望向深沉雨幕,自言自语道:“只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听到年轻藩王说“我去去就来”之后,姜泥忧心忡忡道:“要不要我把大凉龙雀借给你?”

徐凤年笑着摇头,身形拔地而起,一闪而逝。

然后没过多久三人只听到天上传来一声犹胜炸雷的怒斥声,正是徐凤年高声一句“滚回去”!

姜泥偷偷咋舌,这家伙的胆子,真是大。

夜幕之中,两道璀璨白虹划破天际,一道跌落北莽草原,一道坠入中原版图。

半炷香后,徐凤年飘然落回地面,双手负后,神情自若。

姜泥好奇问道:“跟人打架了?”

徐凤年点点头,没有详细解释。

面对七名共坐云端窥探北凉气运的仙人,他徐凤年把其中两位胆敢走出天门的跌境仙人,彻底打成了人间谪仙人。

姜泥把剑匣摘下,双手递给徐凤年。

徐凤年纳闷问道:“干啥?”

小泥人皱了皱鼻子:“你拿去保管吧,省得我们惹麻烦。”

徐凤年无奈道:“归根结底,拒北城对你们来说本就是无聊地方,我只是生气自己没办法让你们痛痛快快玩耍,不是生气你们溜出去玩。”

谁信哪。

反正小泥人不相信,刚才他朝自己瞪眼,比谁都凶。

徐凤年笑了笑,双手负后的他突然向前伸出一只手,手心上方高处三四寸的地方,轻轻流转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雪白球体,竟是雷电精华凝聚而成!

三名女子顿时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可爱的玩意儿。

徐凤年缩回手,任由那颗蕴含无上天威的雷球悬停在身前空中,微笑提醒道:“可千万别用手去摸,寻常的金刚体魄也经不起一炸,如今天下,除了我之外,可能就只有白衣僧人李当心的念珠,邓太阿的剑,拓跋菩萨的拳头,才能在触碰后安然无事。不过你们只要稍稍外放气机,并不如何耗费精气神,便能够轻松驾驭这颗雷球。事先说好,绝对不可以让小东西离开这座院子,也绝不可以让它触及院中任何实物,否则我可没时间精力帮你们再弄来一颗。”

徐凤年伸手在呵呵姑娘手中的铁棍上轻描淡写一抹:“我留了一道气机在上边,你们平时不逗弄雷球的时候,它会自行悬停在棍子附近。”

姜泥三人同时使劲点头,真像是小鸡啄米。

贾家嘉二话不说啪啦一下,把铁棍竖立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中,然后那颗雷球便自行在棍子四周缓缓萦绕旋转。

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目不转睛看着小玩意儿优哉游哉旋动。

被晾在一边的徐凤年瞥了眼破裂地面,叹了口气,离开院子重返那座户房。

等到年轻藩王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座由他气机支撑的方丈天地也悄然消散,小院重现雨幕,三名女子便搬了椅子板凳并排坐在屋檐下。姜泥突然回过神,转头对贾家嘉一本正经道:“小呵呵,修缮地面的铜钱,你可不能赖账。”

被她昵称为小呵呵的少女缓缓摇头。

姜泥皱眉道:“贾家嘉,不许你这样!”

呵呵姑娘眼珠子一转,俯身在姜泥耳朵旁窃窃私语。

姜泥听过那番密语之后,冷哼一声,气咻咻大声道:“小呵呵,这笔钱不用你出,我也不出!某人不是红颜知己遍天下嘛,连才见过一面的女子也都钟情倾心,还会差这些铜钱?!”

其实离开院子尚未走远的徐凤年突然一个踉跄,摇头苦笑。得,贾家嘉为了逃债,就很不讲义气地祸水东引啊,把婢女东岳最后那句话给泄露天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