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雪荷楼轻起风波,刘怀玺投诚北凉(2 / 2)

作品:《雪中悍刀行完结版大全集(1—20册)平装版

刘怀玺突然放低声音,眯起眼,似乎想尽力隐藏锋芒:“据传清凉山有座梧桐院,女子翰林代替那年轻藩王批朱,宋夫人做那北凉的女学士,也不差。”

于清灵拎来两壶酒,是北凉的绿蚁酒,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便是对北凉极为嫌恶的京城,绿蚁酒也是风靡一时,尤其是民间,辛辣味长的绿蚁酒很受欢迎,因为价廉物美,在离阳漕运体系中更是当之无愧的首选。于清灵在桌上摆下三只碗,倒满三碗后,酒香扑鼻。于清灵知道宋夫人虽然很少喝酒,但酒量之好,让人咋舌,饮酒如喝水,让两三个所谓的酒中豪杰喝趴下,轻而易举。宋夫人端起碗,一饮而尽,默不作声。

刘怀玺也是仰头一口气喝光那碗绿蚁酒,在伸手跟于清灵要酒的时候,望向宋夫人,自嘲道:“夫人,刘某人自认今天还算爽快,雪荷楼就不能也给一句爽快话?”

徐凤年终于开口道:“刘将军其实不太爽快。”

刘怀玺笑了,转头看着这个十多年来唯一能让宋夫人心甘情愿做陪衬绿叶的男人:“哦?公子此话怎讲?”

徐凤年与他对视,平淡道:“昨天在雪莲城东北小巷的两场架,头一场,刘将军死了一个堪当大任的螟蛉义子,后一场,刘将军亲自在远处高楼观战,虽然看不太真切,对我的身手吃不准深浅,深夜入城今晨出城的那两骑,想来也猜不出身份。但是我比那个中原剑客邵牧、比屋外的雪荷楼蒙离、比你刘将军要高出一些境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你带着两百号府上最精锐的人马,气势汹汹赶来,抱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之所以在我进屋之前,让你安插在雪荷楼的谍子捎话给他们按兵不动,是因为你刘怀玺临时获悉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个人忌惮我的修为,应该不敢开口说话,可能是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北凉王’,也可能是‘徐凤年’,对吗?”

宋夫人猛然抬头,怒视于清灵。

后者瞬间脸色苍白。

刘怀玺放下酒碗,双手撑在大腿上,然后站起身,弯腰抱拳道:“草民刘怀玺,拜见凉王!”

然后刘怀玺抬起头,咧嘴笑道:“要杀要剐,凉王随意!但是刘怀玺只求一事,不要怪罪于姑娘!”

徐凤年小抿了一口酒。天气仍凉冷的暮春时节,刘怀玺很快就汗流浃背。

徐凤年笑道:“刘将军带着人先回府,北凉会出什么样的价格,本王还要思量思量。对了,回去后让人把那株雪莲送来雪荷楼。”

刘怀玺始终低头弯腰离开屋子。

房内,宋夫人脸色冰冷,抓住还盛满绿蚁酒的瓷碗,狠狠砸在跪在地上的于清灵头上,酒水渗入青丝,跟女子头上的鲜血混在一起。

宋夫人就要跟着跪下,却发现自己无法从椅子上站起身。徐凤年微笑道:“不是我宽慰宋夫人,今天这件事,不是什么坏事。”

宋夫人瞥了眼于清灵,咬牙切齿道:“按照拂水房的规矩,我宋煌煌作为于清灵的领路人,最轻的责罚也是自断一臂!”

于清灵额头磕在地面上,伤心欲绝道:“夫人,都是我该死!王爷,请你不要责罚夫人,于清灵愿意自尽谢罪!”

徐凤年冷笑道:“于清灵,刘怀玺替你求情,你替宋夫人求情,都是求情。但是你相信吗,你是真心实意,刘怀玺却是心机深沉的自保之道,看似男子气概,实则是心性狠辣之辈凭借本能做出的上策之举。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能看穿,认为是我徐凤年在污蔑向来连做恶事也光明磊落的刘怀玺。”

徐凤年自嘲一笑:“真要说理由的话,就只能解释为我本身同样是性情凉薄之人吧。坏人看待坏人,总是比较准的。我不是不可以逼着刘怀玺杀你求活,只是你情绪剧烈起伏之际,刘怀玺也笃定我不会轻易杀他,他随便演戏给你看,摆出任人宰割的样子,你只会对他更加痴心一片,说不定当时就干脆利落地咬舌自尽了。”

于清灵心底只生出一丝怀疑,很快就抬起头,眼神坚定:“不会的!”

徐凤年拿袖子擦了擦酒碗边沿,递给宋夫人,自己直接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口,淡然道:“其实说起来,刘怀玺杀不杀,都是小事,因为刘怀玺投靠谁不是他可以决定的。在我出现之前,他只能选择依附西蜀。这家伙谎话连篇,真真假假。比如他说西蜀和南疆的出价,是真;离阳朝廷的织造局给出的条件最不入法眼,则是假。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刘怀玺清楚那是纸上画饼,饼再大,他也吃不着。陈芝豹统辖下的西蜀势力,也许可以容忍一个划地为王的雪莲城刘将军,由着他在边境上逍遥快活,但是绝对不会让刘怀玺带人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他敢离开雪莲城一步,就注定是一个死字。所以刘怀玺真正想要投靠的对象,是在他看来稳操胜券的北莽,所以他在等,只有等到北莽打下虎头城,攻入凉州境内,他才会表态。万一北莽战事失利,他就会退而求其次,转投西蜀怀抱。陈芝豹对他这种人和他带出来的几千散兵游勇,根本看不上眼,毋庸置疑会拆散他的兵马。当然,这是刘怀玺见到我之前的打算。今晚以后,他有了燃眉之急,必然是大开庙门不烧香,事到临头才赶着献供品,明着效忠他并不看好前景的北凉,暗地里火急火燎联系西蜀。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让宋夫人派你亲自盯着刘将军府邸跟西蜀接头的事项,到时候你一定会对刘怀玺大失所望的。”

徐凤年突然笑了:“但是,你于清灵肯定会在盯梢期间,就忍不住去找刘怀玺的。他三言两语,你就又心软了。也不怪你,什么拂水房什么谍子,都不如心仪之人。”

于清灵重新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人生苦短,儿女情长。

徐凤年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歌舞升平如同世外桃源的雪莲城夜景:“难为刘怀玺忍住不要你的身子,是不是他亲口答应过你,只会明媒正娶了你,才会洞房花烛?”

于清灵终于崩溃了,泣不成声。

宋夫人让屋外的蒙离押走于清灵,将她严密监禁起来,然后来到徐凤年身旁,苦笑道:“让王爷见笑了,也让王爷失望了。”

徐凤年摇头不语。

宋夫人笑容牵强,不再自称奴婢:“我很好奇,王爷为什么对于清灵这般容忍,换成是我做主,也能狠下心杀掉了事。”

徐凤年趴在窗栏上,微笑道:“很简单啊,因为我娘亲曾经对我说过,世道不好,女子活得更难,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格外身不由己,所以我娘要我长大后,能不欺负就不要欺负,能善待几分就善待几分。”

宋夫人凝视着这个年轻男人,笑容温柔:“可惜啊,我宋煌煌早生了十多年。”

徐凤年转头眨了眨眼,问道:“夫人难道今年不是才二十岁吗?”

酒量出众的宋夫人如饮醇酒千百杯,两颊红晕:“这样吗?可是我当年带着小姐第一次见到大将军和王妃,就已经十六岁了。”

徐凤年笑了笑。

两人一起趴在窗栏上,良久过后,宋夫人轻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徐公子要休息了吗?需要有人侍寝吗?”

徐凤年一本正经道:“我屋子里的床小了点。”

宋夫人呸了一声,站直身后转身离去,撂下一句:“还不是不喜欢被老牛吃嫩草。什么瞧着二十岁,骗鬼呢!”

徐凤年笑道:“有机会回一趟北凉吧,我姐会很高兴的。”

她停下身形,似有一声叹息,摇了摇头,离开房间。

徐凤年从桌子那边拎来酒坛,趴在窗口看着灯火辉煌的雪莲城,等到小口小口喝掉大半后,一阵敲门声响起,他转身说道:“进来。”

剑客邵牧和那对在雪荷楼避难的少年少女一起走进屋子,邵牧抱拳道:“公子,在下已经收到那株雪莲,最迟半年,在下就会前往北凉为公子卖命。”

徐凤年点头笑道:“信得过你。”

马家堡千金马上弓鼓起勇气问道:“喂,剑仙前辈,你打赢那个拓跋菩萨了吗?”

徐凤年玩笑道:“打完之后,吐了好几斤血,你说赢了没有?”

少女惊叹道:“这么惨?!”

少年小心翼翼道:“邵叔叔说了,前辈的对手可是天下第二厉害的高手,是北莽的军神!剑仙前辈不小心输了也不丢人。”

徐凤年看向对自己感恩戴德的邵牧:“我明天很早就要离开雪莲城,麻烦你去一趟马家堡了,可以带上雪荷楼的蒙离,他也是二品小宗师。”

邵牧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少年突然红着脸问道:“剑仙前辈,那个没良心的老头子喜欢骗人,要不然你跟我说句真话?如果我习武的话,到底能不能练成高手?如果我练武没啥出息,以后就老老实实做个采莲人了。”

徐凤年笑眯眯道:“你啊,资质不算很好,但是运气应该不坏,否则也不会一口气遇上那老头子,当然最重要的是,还遇上了我。所以我给你一个建议,听不听?”

少年小鸡啄米可劲儿点头。

少女白眼道:“出息!”

徐凤年说道:“我有个兄弟,练剑练成绝顶剑客以前,就独自闯荡江湖了,你可以让邵叔叔带你走一趟中原江湖,如果觉得人少没意思,就带着你身边的马姑娘一起私奔嘛。”

少年手足无措,既憧憬又忐忑,对着少女傻笑。

少女指着徐凤年怒道:“有你这样又当甩手掌柜又使坏的剑仙前辈吗?洪树枝要闯荡江湖,可以,但要跟着你,你得教他练剑!”

徐凤年打趣道:“呦,还没嫁过门呢,就知道帮他做打算了?”

少女脖子一梗,耍起了无赖:“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邵牧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然后满眼笑意,佯怒地瞪了眼少女:“咋的,马丫头,嫌弃邵叔叔的武艺了?虽说邵叔叔跟前辈不能比,可在雪莲城那也是能跟刘怀玺大战几百回合的人物,在邵叔叔中原老家的一州六郡内,四五品地方官的子孙想要跟我邵牧拜师学剑,我都不乐意。马丫头,饭要一口一口吃,别一口气吃成个胖墩儿,到时候就不是你嫌弃邵叔叔了,而是洪树枝不要你喽。”

比起杀人手段鲜血淋漓的徐凤年,显然更亲近邵牧的少女羞赧万分道:“邵叔叔,你也不是好人!洪树枝跟着你,迟早要变坏,我不放心。”

少女一跺脚,拉着洪树枝跑出屋子,开始商量怎么一起私奔一起行走江湖了。

邵牧抱拳告辞,诚心诚意道:“前辈,保重!”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笑道:“我不是什么前辈,年纪比你小。”

邵牧愣了愣,说道:“前辈很……风趣。”

在邵牧前脚走出屋子的时候,两名女子联袂后脚进入。

正是紫竹仙子黄春郁和那个管不住嘴的倨傲陆氏女子。

徐凤年有些自嘲,敢情自己成了生意兴隆待客频繁的青楼花魁了吗?

已经改回女子装束的陆氏女子兴师问罪道:“你把张武侯打得筋脉尽断,武功全废,让他生不如死,你就不怕遭到报复吗?!”

徐凤年没搭理这个胸不大更无脑的女人,看着来自精卫剑山的黄春郁:“有事?”

黄春郁比起目中无人作威作福的陆氏女子,自然要更有江湖经验和人情世故,没有故作江湖儿女的潇洒作态,而是跟柔弱贤淑女子般施了一个万福,直起纤细腰肢后,柔声道歉:“阮爷爷已经离开雪莲城,说要循着某位前辈当年的脚步,再仗剑游历走上一遭。阮爷爷托我跟公子说他此生无憾了。还说他已经知晓公子的身份,但绝对不会泄露一个字。阮爷爷最后还说,有生之年,一定会为公子也写一首传世名篇。”

徐凤年背靠着窗栏,眼中有了几分善意:“好的。”

黄春郁眉睫如有秋水流动,娓娓道来:“西蜀十景,我们精卫剑山,山上山外就占了将近半数,分别是竹海、老君阁、凌云石佛和月色宝鼎。如果公子以后路过西蜀道,希望公子能够来精卫剑山赏景,到时候只要公子不嫌弃,我可以为公子带路。”

徐凤年笑道:“以后有机会去西蜀的话,如果还能有那份只是赏景的闲情逸致,那我一定会去精卫剑山看看。”

黄春郁笑容天真烂漫,很难想象是那位名动西蜀江湖的冷美人。徐凤年随口说道:“我曾经有次出远门游历,只去了青城山,跟你们蜀北精卫剑山算是失之交臂。冒昧问一句,不知道你们精卫剑山的老祖宗是否还在世,我只知道老人家很多年前就闭关悟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信传到江湖上。”

涉及宗门隐秘,黄春郁的脸色有些为难,对于一个顶尖帮派而言,人多人少已经无关紧要,只看有无一流高手坐镇,以及有几个。所以精卫剑山的老祖宗是死了还是仍在闭关,天壤有别。如剑宗杜老祖这样在当年李淳罡入蜀试剑途中,力战而能不死的武道宗师,在整个西蜀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要说胜过那个年代的李剑神,无异于痴人说梦,打成平手都别奢望。如果如今的中原江湖是群雄并起的景象,那么遥想当年,李淳罡,他一个人,就是剑道,就是江湖,就是所有的风流。

徐凤年没有强人所难,笑道:“如果不在世了,就帮我给杜老前辈敬杯酒。如果老前辈健在,也麻烦黄姑娘帮我捎句话去,前辈壮年时撰写的《堂堂剑气经》,其中‘挽天河’和‘洗兵甲’两式,相当有气势。”

黄春郁很有婉约乖巧意味地点了点头。

那个被晾在一边的陆氏女子,手指着徐凤年,愤怒道:“你当我是瞎子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凤年反问道:“你是皇后严东吴?还是徽山轩辕青锋?要不然是陈渔?”

然后徐凤年冷声道:“不是,就给我滚蛋!”

她张牙舞爪,嘴里嚷着“我咬死你”奔向徐凤年。黄春郁赶紧告辞一声,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拦腰抱住,带着她快速离开屋子。

黄春郁在跨出门槛后,突然转身笑道:“公子,差点忘了跟你说,阮爷爷说他已经想好了诗名,就叫‘雪中悍刀行’!”

卯时头,天色犹暗,徐凤年就已经动身出城,宋夫人亲自送行。两骑在城门口外离别,城头灯笼高挂,雪亮如昼,徐凤年这才发现一向衣饰雅洁素面朝天的宋夫人,不但换上一身红底黄花的对襟宽袖大袍,似乎还略施脂粉。她高坐马背,锦绣裙摆拖曳而下,灯火照耀下,尤为美艳动人。徐凤年一路行来,已经商量过了雪荷楼接下来需要注意的大小事宜,跟墙头草刘怀玺的虚与委蛇是重中之重,北凉、西蜀双方谍报都会将此人当作鱼饵。徐凤年腰佩那柄断为两截的老式凉刀,背了只不起眼的棉布行囊,里面装有几件换洗衣衫和一些黄白之物。临别之际,宋夫人不愧是早年写出过那句“提刀独立顾八荒,夜透云霄放光芒”的奇女子,并无半点扭捏神色,笑颜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爷保重!”

徐凤年点了点头,叮嘱道:“还是那句话,雪荷楼只是雪荷楼,并不必须亲身掺和到厮杀中去,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逞英雄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做英雄的两条腿男人,多的是。”

宋夫人笑眯眯道:“这样啊,我还以为男人也都是三条腿的呢。”

徐凤年一笑置之,然后敛容正色道:“不要觉得我婆婆妈妈。北凉、西蜀之间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只要陈芝豹把注意力从中原收回来,很快就会是图穷匕见的局面,到时候别说你们雪荷楼,西蜀、南诏境内所有拂水房据点,一夜之间就会被连根拔起。陈芝豹的行事风格,不用我多说什么,所以我已经让褚禄山着手安排你们的退路。你们所有人,都是北凉的无价之宝。”

宋夫人的眼神平和而宁静:“老牛力尽刀头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徐凤年摘下腰间那柄力战而断的凉刀,抛给宋夫人:“北凉刀,只杀外人。”

徐凤年单骑身影渐行渐远,宋夫人握住那柄凉刀,缓缓举起手,迟迟不肯放下。

古朴肃杀的战刀,纤细柔弱的手臂,形成一种夺人心魄的鲜明反差。

身材魁梧的蒙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城门附近的阴影中,眼神复杂,脸色黯然。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自从十二年前自己主动请求外放到雪莲城后,兢兢业业帮助宋煌煌做出了平地起高楼的壮举,两栋高达八层的鸳鸯楼,便是在富饶的西蜀烟柳之地,也是独树一帜。十多年的出生入死,一次次死战后独自包扎伤口,一次次站在远处望着那个背影,看得见,抓不住,求不得。蒙离背靠城墙,神色阴晴不定。在这个刀口舔血讨生活的汉子眼中,宋夫人就像插在银瓶中的一束妖娆海棠,他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远处远观,看着花慢慢凋零,但如果有人想要折花入袖,不管那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蒙离都会揪心。

不知何时,宋夫人佩好凉刀,策马来到城墙根下。蒙离站在深重阴影中,照理说她不该看清他的异样神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在鼻子附近扇了扇,促狭道:“蒙离,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

蒙离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宋夫人翻身下马,率先牵马而行。蒙离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宋夫人柔声道:“蒙离,你的心思,我早就清楚……”

在宋夫人大概是在酝酿些温和措辞的时候,蒙离已经苦涩开口道:“夫人,我也知道的。”

宋夫人停下脚步,拍了拍蒙离的肩膀,第一次正面凝视着这个面貌粗糙心思细腻的汉子。她神采飞扬,那双秋水长眸流光溢彩,伸手指向中原,豪迈道:“蒙离,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何必小女子作态?也许我宋煌煌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但是你可以让我一辈子都记住有个叫蒙离的男人,如何?凉莽边境已经狼烟四起,中原腹地很快也要战鼓喧嚣,你这些年间苦读兵书,是想继续留在雪莲城蹉跎光阴,还是出去打拼一番?”

蒙离久久沉默不语,终于说道:“夫人,我可以不去北凉边军,而是去两辽吗?”

宋夫人将手中马缰递给蒙离,大笑道:“这有何不可?今日此时起,拂水房雪荷楼就只当蒙离已经死了。”

蒙离猛然上马,掉转马头,纵马奔出十几步后,再度人马转身,握紧拳头在胸口重重一捶:“宋煌煌,我蒙离喜欢你十二年了,也竭尽全力护着你十二年了,不后悔,哪怕到现在,仍是很开心。以后如果我出人头地了,一定回雪莲城找你,若是不幸死在了两辽边关,希望每年清明时分,能给我遥祭几杯酒。”

宋夫人大声笑道:“有本事就别死了。”

蒙离就此离城,单身匹马前往两辽。

此时,宋煌煌和蒙离都没有想到,在未来离阳士林和江湖共同造就的那两股“祥符北奔”洪流中,蒙离无形中成为了最先动身的那拨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