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凉王校场阅兵,老凉王寿终正寝(2 / 4)

作品:《雪中悍刀行完结版大全集(1—20册)平装版

刘元季清楚记得那年,林斗房断了胳膊,大将军也受了重伤,那个孩子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始终脸色苍白守在军帐外,结果一老一小并排靠着军帐“守夜”。

刘元季、林斗房、尉铁山、韩退之,四位老人一起并肩走到武楼门口。大雪纷飞,虽然不复见黄沙裹铁甲的景象,但是举目望去,那条河水本就结冰未曾解冻,冰河再往北,尽是白雪压黑甲。

十万步骑北凉军,东西方向分成两个巨型战阵,中间留出一线路径。

白羽骑统领袁南亭得以临近冰河附近,高坐马上。

此外还有莲子营、大马营、鹧鸪营、先登营,这些老营新营总计三十六,悉数一字排开,气焰尤为雄壮。

小雪营游弩手标长李翰林位置稍稍靠后,佩刀负弩,屏气凝神。身边是重瞳子陆斗。两人一同望向那座校武台,眼神炽热。

校武台上空无一人,除了一架巨大战鼓便也算是空无一物了。

战鼓未擂,对北凉甲士而言最是熟悉不过的号角此时亦是尚未吹响。

南北向都有石阶的校武台终于缓缓露出一座小山般的身形。

北凉都护褚禄山,二十年来首次披甲现世!

褚禄山在校武台正中稍稍靠左位置,拄刀而立。

北凉新任骑军统帅、天下骑战第一的白熊袁左宗,与那早就扬名立万的步军统领燕文鸾大将军,一左一右,同时走上校武台,拄刀而站!

袁左宗本就是世人皆知的玉树临风美男子,此时披重甲握凉刀,更显得气势惊人。

燕文鸾如果只论身高体型,远远输给北凉都护和骑军统帅。燕大将军身材矮小,比起江南男子兴许还要矮上几分,而且早早就在战场上为流矢射瞎了一眼,这个不高不壮的男子,曾拔箭吞眼珠,继续再战。西垒壁一战西楚覆国之前,兵圣叶白夔无敌于春秋九国,只有燕文鸾的步军,能跟叶白夔的大戟军打了个平手!后宋、西蜀两国,不宜徐家骑军驰骋,亦是他燕文鸾立下的汗马功劳。

他燕文鸾站在那里,天下谁敢小觑?

然后是步骑两位跟刘元季、尉铁山一同担任多年副统领的陈云垂、何仲忽!

接下来是两位新任副帅——南唐将领第一人顾大祖、把持幽州军权十多年后升任骑军副统领的周康!

以及紧随其后的凉州将军石符、幽州将军皇甫枰、陵州将军韩崂山。

只是为何不见大将军,不见北凉王?

最后由黑衣赤足的徐龙象带着齐玄帧座下黑虎,步入校武台。

褚禄山、袁左宗、燕文鸾、陈云垂、何仲忽、顾大祖、周康、石符、皇甫枰、韩崂山。

十人拄刀,一字排开!

当这个带着龙象铁骑一路碾压北莽南朝数座军镇的徐家次子露面,一声悠扬悲凉的号角响彻天地。

徐龙象一步一步走向那架一人半高的战鼓。

北凉鼓响,曾经最响响于春秋西垒壁!

北凉军阵后方,有八百凤字营轻骑,白马白甲。

当一名头发灰白的年轻人换上一身王朝藩王才可穿戴的玉白蟒袍,佩刀提矛上马之后,一位老人为其牵马而行,通体雪白的战马缓缓踩踏出几丈外,驼背老人松开缰绳,直了直腰杆,轻轻拍了拍马头,然后欣慰笑道:“去吧。”

这一骑在两军战阵中率领身后八百凤字轻骑,在漫天飞雪中,纵马飞奔而去。

老人望着那一骑的背影,双手插袖,笑得合不拢嘴。

徐龙象开始擂鼓。

鼓响如雷,滚走北凉。

那一骑,并未马蹄踩踏在结冰河面上,而是连人带马高高跃起,铁马跃冰河!

伴随鼓声过河之时,男子手中斜提铁矛猛然插入冰河。

整条冰河碎裂不堪。

身后八百骑停马后,刚好填满了那一线。

只佩有一柄北凉刀的蟒袍男子在校武台前下马,沿着石阶往上走,站在最中央,然后握住刀,猛然喝道:“北凉,抽刀!”

北凉都护褚禄山不再拄刀,抽刀!

燕文鸾、袁左宗、陈云垂等九人也几乎同时抽出北凉刀!

十万飞雪压甲仍是纹丝不动的北凉军也抽刀!

乱雪更乱,抖落了满身积雪的铁甲越发气势惊人。

北凉铁骑甲天下。

北凉鼓响天下闻。

北凉有新王徐凤年。

这次北凉大阅恐怕是二十年来徐家入主北凉后,最简洁最短暂的一次,但也是最为群将荟萃人才鼎盛的一次。武楼一干功勋老将都看得几乎老泪纵横,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军心凝聚之难。军心就如人之魂魄,一旦没了就再难招魂而返,就像刘元季不管如何痛骂世子殿下,何尝不是在忧心他们辛苦打下的基业,在被离阳被赵室糟蹋殆尽之前,就已经给败家子挥霍一空?更功利心思一些的,诸如韩退之等人,也怕新王不能服众,别说心服就连口服都做不到,那他们难道真的要举家搬迁到仇家遍地的中原,被赵家一点一点秋后算账?赵家天子开心了就打赏点残羹冷炙,不开心了就拎出来割下几颗头颅来收买人心?所以当身穿天下独此一家玉白蟒袍的世子殿下马跃冰河,到了校武台喊出“抽刀”两字之后,北凉十万甲士共同拔刀出鞘,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徐凤年将会是那名正言顺的北凉王了。于是这些老人也就心安了,甚至会想,大将军没能一举北上踏破北莽,那么在那个年轻北凉王手上,有没有这个可能?有了这份本就魂牵梦萦多年的念想,那他们就舍不得死了,也不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自家将种子孙去破罐子破摔了。其实许多老人不是真的年老痴呆,像刘元季这样并非真的看不见子孙为祸,而是信不过徐家香火传承,能够在当下多捞些徐家家底入自家兜里一些又何妨?不过从今往后,就得重新好好谋划了。

武楼还算没有太大波折,毕竟大都是见惯了战阵厮杀的老家伙,文楼那边的外地士子们可就真是战战兢兢了,以前也就是听说什么北凉铁骑战力冠绝离阳,至于怎么个强大,心里没谱。那些出身燕剌、广陵两道的读书人,或多或少见识过两位藩王带兵的手腕,更是不太信北凉战力就真能超出一大截,可当亲眼看到黑压压一望无际的铁甲结阵,哪怕是登楼远望,那种森冷气息也让人窒息,尤其是十万甲士一同凉刀出鞘时,仿佛天地风雪都不得不为之停滞,楼内大半人物都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而且先前有好事者一一道出校武台上的将领,个个名字如雷贯耳,当那十人并肩拄刀而立,让人再不相信什么北凉青黄不接的鬼话,校武台上那份无言的威严,让文楼众人不禁自问,辞去兵部尚书的顾剑棠打得过北凉铁骑?藩王之中仅次于徐骁的燕剌王果真能够抗衡?就算那一骑突出的蟒袍男子此生都站不到他父亲的那种高度,可只要他徐凤年坐拥三十万精锐,当真是谁都能欺负的?

郁鸾刀没有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他只看到了那一袭与众不同的蟒袍,看到了他跃马掷矛冰河中,看到他拾级登台之时的缓慢步伐,手指在名刀“大鸾”刀柄上划抹的郁鸾刀,突然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去询问什么了。

一个时辰的阅兵之后,人人凉刀归鞘。蟒袍男子就随之消失了,武楼那边由大将军燕文鸾去打招呼,品秩相当的袁左宗虽然既是大将军义子,又是骑军统帅,不过仍是走在燕文鸾半个身位之后,仅是跟春秋南唐名将顾大祖并肩而行。资历人望俱是不足的皇甫枰则落在最后,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跟不远处的老幽州将军“锦鹧鸪”周康,更是没有任何言语视线的交集,不过既然此人已经在校武台占据一席之地,就再没有谁敢存心跟皇甫枰在台面上较劲了,至于暗地里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肯定不会少,关键还得看皇甫枰何时才能顺利吃下幽州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