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两张供词(1 / 1)
作品:《一品女仵作》柳敏浑身带血,手中握有凶器,很快京兆府就将她当做头号疑凶抓了起来。
当时负责的推官姓王,那王推官四周一打听,几乎所有的邻里,都提供了不利于柳敏的证词。
原来那田家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叫田一土,次子名叫田一山。田家人原本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京城外的田家庄的。京城有很多达官贵人在那里建了别院,买了田庄。
田家庄的人都是靠给贵人们当佃农为生。
田老汉是个瘸子,田家的农活做不过来,他便生了心思,叫次子田一山去跟着一个姓柳的师父学了木匠。那柳师父正是柳敏的父亲。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懂,田一山为了学到柳木匠的看家本领,娶了柳敏。这柳敏性子泼辣,在闺阁之中时,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辣椒,一直都不好说亲。
柳敏嫁过去了之后,又抢在长嫂前头,生了田家长孙,那脾气自然是更大了。可惜哪里有人就一帆风顺的,那柳木匠有一回给人架横梁,一个不慎落下来摔死了。
他只有柳敏这么一个女儿,留下的所有产业,自然都是她的。柳敏正是嫌弃乡下伺候公婆不舒坦,便同田一山一道儿搬回柳木匠原本的小院里住了。
一开始的时候,柳木匠余威尚在,柳敏自然是能够硬起腰杆子。可是好景不长,人走茶凉,那田一山渐渐地便露出真面目来,再也不想忍受柳敏了。
这不还将他的父亲母亲,也弄到城里来住不说,还将柳宅改成了田宅。就在凶案发生的前几日,柳敏同他们还闹得不可开交,拿着菜刀追着田一山满巷子的跑,说要杀了他全家。
骂他们家骗婚,又说那田一山在外头有相好的了,又说他阿爹柳木匠根本不可能从梁上落下来,是田一山黑了心肝,想要霸占他们家产业,方才害死了她阿爹柳木匠。
当时恼得十分的凶,整条巷子里的人,都瞧见了。
更有人住在巷子口的一个阎婆子作证,说是快天黑的时候,瞧见柳敏的婆婆采了蘑菇回来,她一个庄子上的村妇,平日里菜啊米啊的,那都是自己个家里种的。
这一进了城,样样都要买,便十分舍不得,时常去外头摘野菜。阎婆子瞧那蘑菇不对劲,还劝她莫要吃,怕不是有毒,柳敏的婆婆却是半句也没有听进去。
那柳敏平时就疯,若是瞧见婆母把自己的孩子毒死了,那杀人是完全可能的。
他们都可以作证,柳敏的确有杀人动机!
这样一来,柳敏当时从现场逃离,手握凶器,又有杀人动机。田家也没有丢失任何的财物,门也没有被人破坏闯入的痕迹……在这种情况下,十有八九凶手就是柳敏。
只是……
池时想着,拿起了卷宗里的最后两张纸,这是柳敏的供述。
一开始她是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了人的。她说自己听到了风言风语,说田一山同一个姓郭的小寡妇好上了,所以经常不在家里,想要去打探那小寡妇的事情。
田家人待她一日不如一日,婆婆马氏经常不给她晚食吃,说她一个不干事的婆娘,用不着吃饭。她脾气性子烈,每每都会大闹一场,吓得两个孩子哇哇哭。
她也是个做母亲,不想让孩子瞧见她这么疯的样子,且也不乐意饿着,便寻了个地方绣帕子,卖了钱再换几个饽饽吃,也不至于夜里饿得身上疼。
那天夜里她回去的时候,在巷子口瞧见了落在地上的一个毒蘑菇,一瞧心中便慌了,急忙往家里赶。院子里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她着急看孩子,看也没有看便冲了进去。屋子里没有火,看不见,她又摸了打火石,点了灯,这一看吓了一大跳,屋子里的人全都死了。
她恼恨田家人,没有管他们,先去看了看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孩子,一探鼻息,早就没有气了。柳敏大骇,就想要跑出去报官,可是却突然听到了嘭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大跳,以为凶手还藏在里头,下意识的便拿起了桌子上的刀防身。
可那一声响之后,便没有了动静。于是她拿着刀,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跑的时候,被门槛上趴着的田一山的尸体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沾了一身的血。
她不敢停留,于是快步的跑了出去,在巷子口恰好撞见了领着武曦军前来的徐昭军……
池时瞧着,皱了皱眉头,难怪这个证词,京兆府的人并没有当回事。
实在是这其中,有明显的破绽。
那田老汉死在台阶上,田一山死在门槛上,黑灯瞎火的,柳敏在冲进去的时候,竟然没有踩到他们,亦或者是被他们绊倒。
台阶宽敞还好说,可是田一山那么大一个壮汉,趴在门槛上。这普通民居的门槛,远不如高门大户那么宽,柳敏进去,不可能毫无察觉,直到点灯了,方才发现全家都死光了。
池时想着,又拿起了第二张供词,这是柳敏被定罪的最后一次开堂审理时的供词。
罪人柳敏对于杀害田家五口人供认不讳。
在这份供词里,柳敏进门之后,发现田家全家人都中了毒。两个孩子因为年纪小,已经中毒身亡,而田老汉还有婆婆马氏以及田一山,都有些神智不清,她当时悲恸欲绝。
于是拿了刀先砍死了吃蘑菇最多,已经不能动的田一山。田家两个老人瞧见之后朝外跑,她先前追上了田老汉将其杀害,然后在井边追到了婆婆马氏。
将他们都杀光了之后,拿着凶器准备逃走……
两份截然相反的供词,都被收录进了卷宗里。最后柳敏被判了秋后处决,这个案子便终了。
池时看完,眉头锁得紧紧地,她拿起那张画,仔细的看了又看,在画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印记,上头刻着四个小字徐青冥印。
所以,是有一个叫做徐青冥的画师,到了现场,将这血淋淋的一幕画了下来,当做了现场的证据。
池时想着,瞧了许久,她一动不动的,若是有旁人进来,怕不是还以为她看得睡着了去。
“公子,夫人叫您去用饭呢!”久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池时这时动了,她抬起手来,手指轻轻地点在那田一山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