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马蒂尔问道。

拉曼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灰色的眼睛里隐隐有着后怕。

“如果你见到的是几个月之前的我，就会明白了。”拉曼说道，“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拉曼还没有召唤出魔王陛下墨菲丝，他和他的学生还在教士以法的掌控之下。

他们原本正按照以法的要求，在北方继续召唤恶魔。那时的教廷早已不像开始时那般冷静了，他们要求拉曼召唤的深渊恶魔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催促拉曼的速度越来越急，就仿佛有什么在威逼着教廷一样。

后来，以法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命令，突然断掉了所有的计划，急匆匆地处理完他们留下的痕迹后，带着拉曼他们匆忙赶往北方，赶到了枫林镇，并命令他们召唤一只足够强大的深渊恶魔。

而那时的拉曼，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闭了闭眼，回想起自己在巨岛鲸房间里看见的回忆。

他听见自己在以法安抚了被欺骗的诺厄后，对教士尖刻的讽刺：

“何必为他们浪费时间，反正都要死。”

他看见自己与以法针锋相对的行径，似乎早已忘却，自己还相信着“女儿艾薇拉掌握在教廷手中”的伪装。

他看见自己对他的学生越来越严苛冷酷的要求，命令他们割开祭品的手腕就像割断野草。

他在第一眼看见被召唤出来的头生双角的魔王陛下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从她手中活命、服从她、与她交易、利用她，然后，毁灭掉教廷和阿诺德帝国。

他想看见杀戮，想看见毁灭，想看见鲜血淋漓尸横遍野，想活着看到这个世界，在自己复仇的火焰中燃烧！

他早已丢掉了理智，他只是成为了愤怒和仇恨的奴仆。

而下一步，他会不会走向癫狂？

“我召唤了深渊恶魔十年，但与它们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拉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它们影响了。”

“可如果你已经被它们蛊惑，如今又是怎样恢复正常的？”马蒂尔问道。

拉曼顿了几秒，目光望向墨菲丝住所的方向，喃喃道：“我不清楚，但或许与那位陛下有关……”

“如果被蛊惑的人真的能够恢复正常……”马蒂尔不自觉地攥紧了拳，他可没有忘记被深渊恶魔尤利塞斯蛊惑走的法师们，而且，玛格丽特也与这恶魔有着关系。

“魔王陛下叫我们在进过其他两间屋子后去找她。”老法师说道，“或许我们可以问问。”

在两位法师到达墨菲丝的住所时，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娇艳美丽的贝妮塔看了一眼两位法师就无趣地转回了头，这两个法师的年纪加在一起都快突破一百五十岁了，一个满脸皱纹一个五官阴沉，只喜欢美人的贝妮塔对他们才不感兴趣。

墨菲丝合拢手上的书籍，在贝妮塔继续痴缠上来之前，警告地敲了敲桌面。

魅惑的大恶魔这才不甘心地瘪着嘴坐到一旁，还顺带瞪了马蒂尔和拉曼一眼。

虽说在来到这间屋子之前，马蒂尔满心期盼，但等到真正站在墨菲丝面前时，他却开始紧张起来。

在从巨岛鲸的房间里得知真实的历史之后，他便明白了，法师们已经不能再全然站在洁白无瑕的受害者立场之上了，一切也都变得不再能够那般理所当然。

墨菲丝看出了他的踌躇，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从不以整个群体的通性来判定其中的一个人，也从不以一个人的行为判定整个群体。”

掌管灵魂的魔王陛下，只以每一个灵魂来判断他自己。

马蒂尔松了口气，希冀地问道：“您能够将被深渊恶魔蛊惑的人恢复正常吗？”

“如果只是像他之前那样沾染了污秽的气息，”墨菲丝通透的目光落到拉曼身上，“我可以为之驱逐。但如果灵魂已经改变了，那这世界上，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无能为力。”

两位法师似懂非懂，他们对灵魂的研究连粗通皮毛都谈不上，无力分辨拉曼此前的状态与已经被蛊惑了的巫师的不同。

墨菲丝继续说道：“每一个被深渊恶魔蛊惑的人，都经过了选择。无论他们是否意识得到，他们都认同了那改变。”

墨菲丝没有继续解释，她以金色的眼注视着马蒂尔：“有一个名字我已听过了许多次，现在，我想知道她的故事。”

魔王陛下吐出一个名字：

“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