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1 / 2)
作品:《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江远寒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自己喜欢的不是母狐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暂且忍住了辩解,只是略带不甘地道:“……我就非得喜欢母的吗?”
“公狐狸?”
江远寒气得咬了他一口。
禅师似乎没有为此而生气,尖尖的牙齿虽然能刺破他的肌肤,但这些伤痕很快就能愈合,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他的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群魔乱舞当中,偶尔才分出一丝心神跟小狐狸说话。
金色的佛光跟浓郁冲天的鬼气相持,渐成僵持之势,但忘生的道行比想象得还要高深,在双方拉锯的过程当中渐渐占据上风,就在半空中虚浮的莲花光影盛开之时,一道猩红的影子从鬼气的漆黑光柱中冲了出来,猛地扑面。
禅师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手腕上的佛珠光芒映起,如同金色火焰一般烫伤了眼前的猩红影子。随后——这只影子不退反进,抵着渡化的焰火卷起鬼气、从他怀里将小狐狸扯了出来。
江远寒骤然脱离了佛修的怀中,失去了温暖的怀抱,他体内蕴藏的微弱魔气都要被激得炸出来了,但在魔气涌现的前一刹那,这个猩红的鬼影撬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滑腻的珠子似的玩意儿从咽喉里顺畅而下,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凉从肺腑蔓延而开。
此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下一瞬,这只猩红鬼影已经被佛光彻底渡化,魂飞魄散,只不过这似乎并非本体。而江远寒也重新被禅师护在怀里,对方的手按着自己的后脑,似乎有点紧张。
江远寒呛咳了好几下,但被塞进嘴里的珠子似乎已经化掉了,什么都吐不出来。他耳畔全都是凄厉嚎叫的冤魂惨叫,一边咳嗽一边问:“……她们……咳咳……为什么会成为鬼城怨气的源头……”
“你吃了什么?”忘生禅师答非所问。
“我也不知道……”江远寒在他怀里蜷成一团,浑身都被那个冰凉的气息笼罩住了。
“别动,让我看看。”对方的手转而贴到了他软乎乎的小肚子上,狐狸毛绒的大尾巴紧张地勾起来,盖住了禅师的手背。
就在此刻,漫天的鬼气复又强盛起来,四处飞窜游荡的冤魂恶灵嚎叫狂笑。
“和尚,你的心乱了!”、“你分心了!你分心了!”、“秃驴!去死吧……”
漫天都是这样的凶戾叫喊,八方尽是盘旋不歇的鬼气。佛修身上的障眼法早已失效,雪白的僧衣泛出淡淡的法华金光,他周围一片清净祥和的气息,半空之中莲花开放,篆文凌空浮现。
就在鬼气抢占上风,扑面盖来之时,忘生禅师却没有抬头看一眼眼前猖獗张狂的万鬼冲天之景,他的指腹抵在小狐狸的身上,低声道:“别乱想,看着我。”
江远寒的爪子勾着对方的衣襟,勉强地抬眼看着他。
冲荡而来的鬼气掀掉了禅师的斗笠,露出漆黑掺金的长发。对方的眉目之间烙着一道金光隐现的佛印,眉目无波,庄重近乎圣洁。
乌黑的发丝之间,灿金的几缕吹拂得垂落下来,似有若无地滑过小狐狸的耳尖。
江远寒很想努力地看着他,但是他被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吸引了精神,只来得及恍惚地望向对方一眼,意识就沉没进了黑暗之中。
他被喂食了充满怨气的生魂。
这条生魂中的攻击性不强,像是一直被恶鬼们引导利用,可是能形成这样的引导利用,足以说明生魂本身的怨气也强烈至极。
江远寒眼前逐渐模糊,像在黑暗中睡了一觉,才在一片喧闹之声醒来。
他孤零零地站在热闹的街道之中,四周都是摆摊的商贩、买卖物品的铺子,行人如织。
江远寒向四周看了一眼,这些都是人,是活生生的人。这里似乎是……这座城池还没有变为鬼城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短短胖胖,很白,是一双小孩子的手。
鬼修总是喜欢搞这种把戏。他不得不进入这个生魂的记忆和梦境之中,这类的难关是江远寒最讨厌的,他不喜欢窥探他人的梦境、更不愿意见到别人的苦难。
他是被迫进入其中,而这条被利用的生魂,也未必想要将自己的故事展现给别人。只是双方都身不由己,无法挣脱。
眼前的人影川流不息,江远寒抬头望去,那股找不到爹爹娘亲的惶恐感,像是从孩子的内心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内心一样。他迈动三四岁孩子尚不稳妥的步伐,在人群之中寻找,追着父母的背影。
但那背影却越来越远。他看着母亲抱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看着弟弟趴在母亲的肩头冲自己做鬼脸,露出把哥哥丢掉很高兴的表情。
弟弟没有叫娘亲回头。
或许是一时的争宠,或许只是小孩子的心中没有想到这一点。在江远寒意识到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的时候,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他站在密密的人流之中,周围是万家灯火。
但那是别人的万家灯火。
即便是不清楚事情严重性的小孩子,也在这个时候充满未知的恐惧。江远寒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只能看着一切发展,而不能操控,只能看到他被捂住嘴抱走,冲进了跟母亲离开时相反的方向。
这个孩子叫“叶澄”,他的弟弟叫“叶铭”。只不过如今他不叫这个了。
江远寒的视角跟着小叶澄,见到人贩子抱着自己,用手压着自己的后脑,站在一座小楼的侧边矮房子里,跟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吐沫横飞地讨价还价。
“可他是男孩儿啊。”鸨母略带嫌弃地道,她伸出手,用手指掰过了叶澄的脸颊,“长得倒是不错,可是长得再不错还能怎么样?那些上面的达官贵人要玩男孩儿,别的地方有得是。我们群玉馆全是可怜可爱的小姑娘,这个……”
“嗐,妈妈,这您就想不通了。”人贩子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评价一件商品般地百般描述他的好。“你也不用把牌挂出去,走个暗娼的门子,这孩子生的这么好,那位大人喜欢,偷偷拿小轿子送进府门里去,说不准咱群玉馆就缺这么一个……”
他后面的话江远寒听不清,也或许是小叶澄拒绝听清。那些话太过于肮脏。
他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弟弟会很高兴——就算是繁华的城池,一家人要养活两个男孩,依旧是很有难度的。倘若只有一个孩子,弟弟一定会受到更好的照料。但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心中有这种精明乃至于残忍的想法,都显得异常可怖。
鸨母似乎被说服了,伸手拍了拍小叶澄的脸,仿佛在论斤称肉一般点评几句,跟人贩子达成了协议。
江远寒盯着鸨母领着自己的这只手,看到从二楼绣房里探头出来的小丫头们,一眼便认出为首的红衣小姑娘就是之前下楼的红衣女子。
她眼神灵动,但化作厉鬼之后,眉目之间只剩下流转的慵懒妩媚,像是一件被精心雕刻的货物。
但男孩子也是货物。至少从今天开始,他们这群小孩子就都是待价而沽的货物,商人把他们雕刻成易卖的模样。
红袄小女孩叫“牡丹”,鸨母对她抱有了很深的期望。她是跟叶澄玩得最好的女孩子。
即便是暗无天日的培养之中,似乎也有一点朦朦胧胧的光照了进来。牡丹的琵琶弹错了一个音,被教习打了手板子,早熟的女孩扎进叶澄的怀里,一边哭一边问他“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小叶澄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弟弟忍让一点,叶铭就能告诉娘亲他被丢下了。他也不知道娘亲是不是真的养活不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找不到自己。
如果真要二选一的抉择出决定,为什么我是被抛下的那个?
这些心声,江远寒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打手板子不是最重的惩罚。那些堪称侮辱的教诲、每一个人都要用心地刻在脑海里,一遍遍洗脑式的教导和培养,鸨母终于把他们培养成了能够赚钱的货物。
而反抗的、拒不配合的,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化为封建社会流淌的鲜血,沉积进了时代的阴影之中。
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牡丹。
牡丹表面上妩媚听话,展现出最有资质的一面。但她私下里却不是这样,她想活着,却又无声地反抗。红衣少女悄悄地把自己的糖省给叶澄,拉着叶澄的手小声地问:“妈妈有没有为难你?你今天累不累?”
他们年纪都还太小,还没有到真正面对残忍的年龄。但同伴那些被拖下去的、盖上白布的尸体,已经是一种触目惊心的警醒。
牡丹喜欢叶澄。江远寒旁观者清,能看得明明白白。
少女的心事,就算嘴巴里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她就是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朦朦胧胧的、说不清道不明,但这道光是被叶澄钻紧在手里的。
只是这种隐蔽的心事无法持续。
牡丹接客的那天晚上,叶澄一个人守在外门边缘,隔着一层密密的珠帘。夜深人静时,客人睡下之后,牡丹从床榻幕帘之间钻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珠帘旁边,她的脸都是苍白的,唇间却充盈了咬红的血色。
她眼圈红红地,不敢穿过珠帘,怕动荡声吵醒了客人,但她心上的少年就在对面,离得那么近、那么远。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
但叶澄也同样地说了这句话,两人的道歉撞在一起,像是两块冰嵌合,明明知道对方也是冰冷的,却还要拥在一起取暖。
“对不起,”少年的手离珠帘只有一点点,可是他却无法穿过,“我不能保护你。”
他对自己的无能充满了痛恨。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是被人摆布的棋子。如果逃走,面临的就是死亡的代价……他可以死,但不愿意让心爱的女孩如烈焰一般燃烧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