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2 / 2)
作品:《修真界遍布我的风流史》随后,几声撕裂的响动也炸在耳畔。他越是认真听,就越能清晰地听到每一处细微的声音。
他听到哭声。很低,是女孩子的。她说“求求你”,说“不要过来”,可是哭声逐渐又太响,让江远寒渐渐地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了。
江远寒顿住的手继续包扎了下去,他收敛目光,心里想的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的脑海里却把每一声响动都收集得清清楚楚,把所有画面都显示得纤毫毕现。他捏住了绷带的一段,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比战意还煎熬。
这种火不停地炙烤着他,让他拿短刃的手都握不住一尺薄薄的布。江远寒觉得难受,觉得难以呼吸,他简直要为这种煎熬而如坐针毡。到了这一刻,小狐狸脸上的笑脸再也摆不出来了,他连维持平静都要耗些力气。
又过了半瞬。江远寒彻底压不住这股烈火了,他从口中取下短刃,指腹爱抚般掠过刃背的雕纹,轻轻念叨:“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再没有下次了……”
但一定会有下次的,他心里明白。
下一瞬,他的身影如风一般迅捷地掠过,惊起满树秋叶颤动,簌簌长落如雨。
接战的锋芒如电光石火,在眼前迸裂了一刹。江远寒猛地挡住刀锋,转腕从对方的手中夺下一个轻盈的身躯,将修为仅有筑基的女弟子放回到地面上,才抬眼望去。
是一名邪修。
对方的身上涌动着魔气,还是那种异变的、失控的魔气,那个人长得奇形怪状,怀里单手抱着一个孩子,只有腰间的碧玉腰牌晶亮夺目,上面刻着“合仙”二字。
和合二仙。一共有两人,是一对以此为名号闯荡的邪修,其中一人貌若孩童,伏在搭档的怀里,他们常常劫掠修士弟子采补,男女不忌。恶名昭彰,只不过再恶名昭彰,也排在他身后。
但他记得这两人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江远寒舔了舔唇,没有考虑能不能打得过,也没有考虑这具人类的躯体是否能承受得住。他转了转手里的短刃,蓬勃的战意在他脑海中回旋,烘热了他的每一个骨骼关节。
都得死。江远寒磨了磨尖牙,心里无声地想着,都得给我死。
对方怀里的孩童露出半张脸,那张乌沉的眼眸盯着江远寒的模样,似乎不知道渺云山除了玄剑派,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但孩童并没有担忧,而是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只维持了半刻钟。
因为他的人头也只维持了半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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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谷文雨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惊险离奇的事情。
她呆呆地看着飞溅的血液,看着磅礴绽开的术法虚影。她的泪痕凝涸在脸颊上,忘了拭去,就如同那个人没有擦去面具上的鲜红。
她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做不出。原来脑海里还残余着遇到和合二仙的恐惧,但这恐惧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空茫。但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个穿着玄剑派道袍的青年,看到他手里的猩红短刃蔓延出触须,扎根进他的血脉当中。
谷文雨想要喊人,喉咙里却发不出声,她完全被眼前惨烈又绚丽的战斗所吸引了,连句哭声也无法出口。
有一瞬,她甚至怀疑自己遇到了什么幻觉,这是自己死前最后的残梦。那个人满身都是伤,以一敌二,甚至对方的修为还比他更高。那些涓滴的血液汇聚成溪,落在道袍的每一处,不像是鲜红的刀伤,而更似狂野的玫瑰凭空而降。
这是谷文雨脑海中能想到的、最奇崛瑰丽的比拟。
和合二仙的头颅依次落地。江远寒的背影落在了地面上,朝她走过来。
谷文雨屏住呼吸,看到那张半黑半白的面具凑到眼前,她望着那双如冰、亦如火的眼眸。
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谢您……”
面具没有移动,对方仿佛很暴躁似的:“谁让你谢我!”
谷文雨霎时又呆住了。她简直无措地要哭出来了,左右为难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正当此刻,对方却忽又思索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安抚。
动作轻柔,但她却浑身僵硬,似有一柄剑袭来,无声无息,芳心穿透。
江远寒收回了手。
他压在喉里一口血,身躯热度未褪,已经动了内息,疲惫地觉得呼吸都很累,他站起身,想要离开,却眼前陡然一黑,毫无余力地栽倒了下来。
但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像是怀抱。
怀抱里有似有若无的、桂花的香气。江远寒费力地抬眼望去,只见到辟寒剑剑鞘上微晃的一寸鹅黄,如大雪中的一寸春。
他终于放心,埋在了对方的怀中,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地念叨了句:“废物小师叔。”
李承霜皱紧了眉。他伸手出袖,手心按住了对方的心脉,沉默很久,才终于道:“我来迟了。”
“你来得不能再迟了,我好疼,我打不过。”江远寒道,“我要死了。”
“不会。”
“万一死了……”
“不会。”
“可是……”
“不会!”他前所未有地发怒,“闭嘴!”
小狐狸看了他一眼,觉得很想笑,但他没有笑的力气,只能闭上眼睛,陷进对方的怀抱里,动也不想动。
起码他是正人君子。江远寒漫无边际地想,小师叔,善良的人会吃亏的。
他的念头渐渐地沉下去了,他的意识也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翻卷的风穿过密林,扫下枯叶,乌云簇拥,雷雨欲行。
在这极致的沉闷里,跌坐的谷文雨看着小师叔,她看着李承霜的神色,乌云晦暗之下,连同他的神情也难以辨清,那双眼眸是沉静的,但沉静如一潭死水下的心,却是波澜万丈、无法平息,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怒火。
小师叔低头嘱咐了她几句,就带着那个戴面具的青年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谷文雨忽然毫无根据地觉得,她好像……没有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