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第三次遇见松，是在前去北方的必经之路上。

寺庙的北方有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竹林，大片的竹子遮住天空与周遭的环境，日光穿过竹林的间隙，在狭窄的地面留下一块又一块的光斑。境井仁策马于竹林中缓慢前行，马匹喷出响鼻，他抬头，看到不远的前方，一辆牛车横在路上。

驾车者是名女性，不久之前还在沼泽港湾中的松，抚摸着母牛的头颅，似是低语，似是鼓励，可不论牲畜如何用力前进，深陷土坑的车轮依旧一动不动。

她说她打算去北方寻找能投靠的人，想来这便是准备动身了。

仁策马前行，马蹄声引得松回过头，在触及到马匹之上黑色的面具时，她的面孔中飞速闪过几分戒备。

松转身，右手藏在身后：“大人！”

仁勒住缰绳：“为何要戒备我？”

松试图辩白：“我并没有……戒备您。”

仁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死死地锁定住了她藏在背后的手。

片刻之后，松的一声叹息打破僵持，她将右手放了下来，一把锋利的小刀从她的袖口滚落。

“我听说战鬼与他的恶鬼师父盘踞在这附近，”她小声回应，“师徒二人屠戮平民，抢劫他们的资产，但凡在林地里逗留的旅人与他们相遇，连妇女儿童都不会留下活口。”

“那是巴和她训练的弓手所为，”仁蹙眉，“并栽赃给了我与石川师父。”

“巴？”

松很是茫然：“您是说那名持弓的女人吗，大人？”

面具之下，仁微微绷起面孔。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松，瘦弱的女人再次换回了那件浅黄布衣，过分宽大的布料勉强挂在身上，她低着头，双眸微垂，呈现出温顺姿态的同时，也将洁白的后颈暴露在仁的视线中。

如若仁是在狩猎，将要害展现给他的松必死无疑。

但仁到底不是在狩猎。

沉默的武士翻身下马，他走向前，察觉到松的身躯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紧绷。但仁装作不曾发现，只是走向牛车：“我来帮你。”

深陷土坑的车轮卡在了石头里，仁扶住车辕，在松催促母牛前进时猛然发力。来自后方的助力使得车轮终于动了起来，艰难地发出“吱呀”声响。几次重复之后，牛车缓慢向前挪动，一寸一寸离开了土坑。

当牛车彻底恢复自由时，松开心地笑出声来，她扭过头，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面庞神采飞扬：“大人，谢谢您，它动起来了！”

仁拍了拍手上的土，他没有意识到，连他在面具之下的神情也随着松的笑容而放松。

“你带了很多物品，”他如实相告，“将牛车压得很重，才会陷进坑中走不出来。”

“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松心情大好，语气中也少了几分尊敬和拘谨：“还有我自行筹备的嫁妆。”

仁侧了侧头：“嫁妆？”

松颔首，却是避开了仁的目光：“既是要投靠他人，总是得拿出点诚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