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欣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像是一个低着头的火箭头，而机器人瓦特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离开之前，机器人瓦特还看了苏晨一眼，电子眼里闪烁着的光芒带着几分令人惊讶的、人性化的色彩，这个大铁疙瘩仿佛是在思考，思考眼前的人类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它相对简单的脑回路并不能帮助它充分理解眼前的这些变化。

但它也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跟着陈雨欣一起消失在苏晨的视野之中。

女孩儿正带着她的机器人守护神跑向她自己的小家——也是她的避风港。

苏晨这才收回目光来，看向库卡斯，道：“现在和我说说，从哨卫十六号到现在，我都做了些什么。”

苏晨拥有完整的记忆，从他于哨卫十六号逼退原生命到他坐在碎石堆里陷入沉思，黯和中岛花音在他的身边玩闹嬉戏，苏晨可以确认,到那时候为止，他的认知能力都是正常的，然而从一个很模糊的节点上开始，他对周围世界的感知就突然发生变化了。

他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了。

而现在，他的思维与感官恢复正常，苏晨渐渐意识到，他此前一直所观察的世界，与真正的世界里的样子都是有显著的区别的。

而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苏晨需要从库卡斯这里获得答案。

咖啡机器人缓缓向前移动，从休眠舱的位置来到苏晨的投影的前方，它能够感知到，它所搭建的世界正在平稳地运转，而近在咫尺的启蒙者的情绪与思维，同样稳定。

【尊敬的启蒙者，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要先问您一个问题。】

“说吧。”

联邦的形势并不算特别急迫，这是苏晨现在还有时间来研究这些事情的原因。

【我想要知道，现在您眼中所看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库卡斯的这个问题出乎了苏晨的预料。

苏晨本来还在凝望自己的休眠舱,这时候却微微一怔，本能地看向自己的眼前与视野的周围。

他的眼前世界的主体，无疑是库卡斯精心为他搭建起来的这个巨大操场和这里无数闪烁着犹如繁星般光芒的设施，但在他的视野之中，设施与设施之间生长着杂乱的的荒草，最长的甚至有半人高，而那些荒草是明亮的——因为有岩浆正在它们之间汩汩流动，沿着众多设施所勾勒出来的地面流淌。

而从岩浆与杂草里，则生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

那是浓厚的、粗重的黑色线条，在苏晨的视野里盘旋、生长，有的画成一个个的黑色的圆圈，有的延伸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去，有的则呈现出一些像是有意义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涂鸦画面……

这样的世界显得光怪陆离，像是某个酷爱玩闹的孩子趴在显示器上面勾勒出的五花八门的图案。

“正常，和你看见的世界差不多。”

这是苏晨的回答。

库卡斯的咖啡服务机器人头顶的摄像头转动，一直观察着苏晨的全息投影的动作——在强大的技术支持之下，苏晨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投影，但他的感知和他自己真正站在这里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能够实现这一点，还要得益于苏晨自身的力量乃至于第九域的力量的帮助。

在得到苏晨回答的第一时间，库卡斯便做出了回应，像是早早地便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回答一样。谷箴

【尊敬的启蒙者，现在您在通过程序观察世界，换言之，现在您所看见的一切，虽然有您的暗能的感知的参与，但事实上，构成您所观察到的世界的绝大多数的信息，都来自于数据，各种各样的数据。】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

【您仍然窥见异常，那么，您的情况可能比我预计的还要糟糕。】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我所搭建的这个世界、所找到的这个办法，很可能都没有办法如何帮到您。】

【那么，您就必须立刻去寻找可以帮助您解决问题的办法。】

【尊敬的启蒙者，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明白。我知道。”苏晨深吸一口气，道，“联系联邦，我需要坦旦人的确切位置，然后告诉我，从哨卫十六号到现在，我都做了什么。”

库卡斯不再说话，而是开始按照苏晨的指示动作起来，一边开始连通与联邦之间的通讯，一边开始向苏晨娓娓道来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苏晨站在这钢铁的世界与天穹之下，默默地聆听着库卡斯的诉说，沉默不语。

其实苏晨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简单到库卡斯不到十几分钟就说完了，而库卡斯所说的内容，正和苏晨记忆中的经历一一印证，构成一个真正的、完整的记忆。

库卡斯的声音停顿，苏晨也陷入沉默。

库卡斯觉得气氛有些凝固，它想了想，说道。

【尊敬的启蒙者，您还和我聊天了呢？这是您首次使用我的基础功能，您感觉怎么样，对我的相声大师语音包还满意吗？我也可以变化嗲声嗲气的美少女语音包，比如伽勒法26号当红明星……】

“不必了，很不错，以后有时间，多和我聊聊天——就像是两个朋友。”

苏晨打断了库卡斯的这番话。

他的沉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抬起头来，眼神之中的光芒，渐渐变得锋利起来，因为他清楚，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虽然，从哨卫十六号到这里，他似乎伤害了不少人，甚至是一些联邦人。

但……

苏晨本就没有那么在乎。

苏晨道：“联邦呢？联系上了吗？”

这一次，库卡斯却没有回答苏晨的问题，相反，它的机械身躯微微向前，摄像头也是随之转动，看向苏晨背后的某个位置。

苏晨有些意外，扭过头来看去，正看见刚刚才离开的陈雨欣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样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