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看着这道信息，苏晨的脑海中掠过了很多想法。

首先，他其实是有点相信这道信息中所说的内容的。因为他们在赶往洛根十七号行星的路上，就已经被帝国发现了，这还是赫特人通知的他们，他们对此几乎没有什么觉察；而其次，坦旦人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而苏晨他们相较于坦旦人也确实太过弱小了，这不光是技术上的弱小，却也离不开技术上的弱小，哪怕他们有十连人，这种差距也不是一个十连人生物个体能够弥补的，是硬件上的差距。

从这一点出发，其实，在这片毗邻坦旦人实验场与帝国的星空下，坦旦人发现不了他们，才是如同撞大运般不现实。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坦旦人的实验场里跑出来，联邦舰队几乎不具备星际远航的能力，只能留在这里等着苏晨他们找到更好更先进的飞船回来接上整个舰队，但只要回来，就必定有可能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而这样想来，恐怕他们的动向更早地就被这艘死亡飞船所洞悉了。如果苏晨他们没有来洛根十七，恐怕当弗洛里斯人的行星要塞抵达第一月跃迁点的时候就会收到这段信息，而现在不过是晚了一些而已。

苏晨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们自以为自己行事够缜密的了，也够隐蔽的了，但实际上，很可能一直都是在人家的注视之中行动，就连第一跃迁点都被知道了，恐怕整个逃亡计划与路线都被人家分析出来了。这就像是在一片静湖之中藏猫猫，弗洛里斯人行星要塞以及联邦舰队不动，水面就平静无波，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只要他们动起来就会激起涟漪，而无论涟漪多小，在这样平静的湖面上，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而基于这些元素，几乎已可以推定这道信息八成是真的了，起码有一大半是真的。

而这个要求，实际上，光是对方已经掌握弗洛里斯人行星要塞第一跃迁点坐标这一点，就足够了。无论坦旦人是否真的掌握了现在的联邦舰队与弗洛里斯人行星要塞的动向，只要死亡飞船将这一坐标发给近在咫尺的联邦舰队，坦旦人就也立马知道了，效果与结果都是一样的。

苏晨仿佛隐隐看见一张恐怖的大网，在这张网里，帝国、天启骑士、赫特人、弗洛里斯人、联邦舰队甚至坦旦人都只是组成它的一部分，它已在不知觉间成型，却只因为苏晨和联邦舰队作为这个网的一部分要发挥作用了才能看见它无比的巨大与恐怖。

然而……

这艘死亡飞船究竟是什么存在？

帝国中的“重生派”是什么力量？

而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它们保联邦舰队是为了其他目的，但联邦舰队能有什么用处？

这张大网是为了什么？

苏晨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问题。前面三个都毫无头绪，唯有最后一个它也许能猜到一点，很可能是因为联邦舰队本身以及现在苏晨所拥有的从喀戎人那里获得的那一段坐标对坦旦人的吸引力。

这样的大局，只可能是为坦旦人而设。

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但苏晨仍选择向那头晶簇发问，他对方他相信对方既然已经将计划推进到了这种程度，涉及如此多的文明与强者，这时候发来这样一道信息，不可能只是给一道信息让苏晨他们自己做决定，苏晨他们也完全可以鱼死网破——既然我的坐标已经被你掌握了，那我也可以不配合你，和坦旦人原地拼个鱼死网破。死亡飞船让联邦舰队抵达那个未知坐标的目的就不可能达成了。因此，死亡飞船发来这道信息，看似是提醒，细想是胁迫，但实际上，却反而是商量与邀请，它们要的是联邦舰队一定会前往它们给那个未知坐标位置，因为只有这样，计划才能按照它们的想法推进，而支撑这种必然，则一定要有某种依据。

苏晨没看出来，他相信那头晶簇也能看到这个依据是什么。

那头晶簇默默看了苏晨一眼，沉默片刻，输入一连串指令，那段信息便又发生了变化，字体变成了某种方方正正的文字。

那种文字像极了联邦华夏大区的语言，却又隐隐有些不同，更为古老与方正，沉淀着无尽岁月的气息。

那是一句极简短的话。

【十连人还在镇守第九域吗？】

“这是什么意思？”

赫特人的飞船已经在那头晶簇的操作下开始进入跃迁，苏晨皱起眉头看向那头晶簇。

“这是十连人消失于星空的原因。”那头晶簇似乎不想过多谈及这个话题，立刻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道信息本身，我虽然出生相对较晚，但据我所知，自那一场波及寰宇的神战之后，二十七神灵消弭，白殿与起源星消失，而我们十连人则同样消失，奉命与镇守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说到这里，它血色的目光不自然地下移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而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人类神灵与祂们的使徒，而刚刚那个焦黑影人，它像极了传说中死神的使徒，死神是一位人类神灵，位列二十七神灵，据说，死神与一位极其强大的原生命‘炽’在混乱星域交战，最后炽被永世镇压，而死神陨落在这里，它是唯一一个没有魂归白殿的二十七神灵。现在看来，那真的是死神的使徒。

“如果这一点可以确认，它们的目标就是坦旦人。

“而它们坑杀人类的可能性也很小。

“顺着它们的方向走，也许好过我们鱼死网破。”

苏晨听完这头晶簇的描述，扭头顺着舷窗看向洛根十七号行星这颗庞大的土黄色星辰。

那艘死亡飞船和焦黑影人早已不见踪影，但他那艘恐怖的飞船仿佛一直烙印在他的瞳孔深处。

下一刻，他们跃入跃迁，消失在这方混乱的战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