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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_第10章(2 / 2)

作品:《宫妆

那么,家中的境遇也会好些。再深一步说,三婶方才对她算计,平日里对兄长也难有多好。可若兄长是那个光耀门楣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还有她自己,在宫里也会好过些吧。朝中宫中能互相呼应总归好过孤立无援,最起码……能让她心中有个寄托。

各样在意的事情同时涌上心头,皆汇集在这一件事上,直将这份祈盼推向顶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一举多得的机会……握住了,便能改变许多。

好像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强烈的愿望,一边抑制不住地想着、激得心跳都愈发重了,一边又越发分明地觉得这是种可怕的贪念,直让她觉得羞耻。

心思矛盾中,引得神色复杂而闪烁,霍洹原是看着车外夜景,回过头来瞧见她这般神情,不知她在想什么,却觉这副样子好玩得很,不吭声地继续看着。直至她恍然回神,与他视线一触立即心虚地避开,他才笑出了声:“一双娥眉拧了又拧,想什么呢?”

“……陛下。”云婵气息仍乱着,强定下心,带着几分斟酌踌躇,话语缓缓,“陛下若一直留着臣女长公主的封位、而兄长来日官职又高了的话……”她用力咬了一咬下唇,一字字道,“便请陛下把臣女赐婚赐得远些——至少离开长阳。臣女并非真正皇室所出的公主,也不求嫁给什么达官贵人,若夫家仅是有个闲职最好。”

霍洹不知她方才在想什么,便也不知这番话是从何而来,迎上她的认真,审视着笑问:“你是想让朕给你许个诺?”

她无声默认,他又问:“为何说这样的话?”

“未雨绸缪。”云婵深深颔首道,“太多的官宦人家盛极而衰。虽则不‘盛极’也未必不衰,但常言道事在人为,如若有心避着……大约总会好些。”

“盛极而衰。”他重复着这四个字,衔笑掂量了须臾,从容又道,“你是想说‘功高震主’,对不对?”

云婵怔然片刻,也只好点头承认。方才所想是家中境遇可逆转、目下所言却是想尽力避开“盛极”,并非她心思动得快,而是两种情绪本就是共生的。那种志向……或是野心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又自小在长阳长大,听了那么多关于世家覆灭的故事,云婵太清楚,在这繁盛的长阳城里,成败皆在朝夕之间,是以在期盼之余,无法不多想一层。

“未雨绸缪也绸缪得太早。”霍洹无所谓地一笑,继而便是循循善诱的口气,“下回再有类似的事,你待得心中所忧崭露头角再说——譬如此事,若你兄长今日当了千户,你再来提,朕兴许当真也对此有顾虑,不就应你了?”

云婵清晰地觉出他是有意逗她——虽则口吻严肃,但哪有这般教人谋算的?美目稍一翻,仿若未觉他那三分戏谑,坦诚又道:“臣女是怕……真到了兄长飞黄腾达之日,臣女也沉浸于那荣华富贵之中,鬼迷心窍了,再无心思、也无勇气和陛下提这样的事。”

霍洹稍有些讶异,不自觉地轻一抽气,看她的目光复杂了些。

他自也明白人的贪念是从何而生的,也知道那贪念可以迷人心窍,让人总想着再高一步也无妨、最终摔得尸骨无存。却没想到云婵一个女子,可将这些想得如此清楚,且未雨绸缪地一口气同他说明白。

“随意应下这事,兴许日后平白委屈了你。”听上去不是什么大事,他随口一应便可揭过不提。但好像被她的小心缜密牵引着,他也不自觉地静下了心,不愿在此事上敷衍她,“这样可好?朕答应你,如若日后当真对你兄长生了半分防心,必在这防心存得厉害之前把你嫁出去——就如你方才说的那般,离开长阳,挑个人好却只有闲职的夫婿,不让你兄长的势力一涨再涨。”

云婵心念轻动,抬眸看一看他,却将心底的几句话忍了下去。

——她方才只说了嫁个只有闲职的夫君,决计没提他须得“人好”,是霍洹添了这样一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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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端庆宫中,吩咐宫人为白萱收拾房间,自己则早早歇下了。

这一日下来多少有些疲惫,云婵躺在榻上,心思却转个不停。

……千户?回来时他提到了这个词,虽则只是说笑时的一提,但大抵和兄长的官职有些关系。好像是个军职,但又不清楚算是哪一处的军职,军职又和“主持公道”有什么关系?

云婵苦思着,很想想明白了再入睡,乏意却袭得愈加厉害,包裹着周身,很快让一切思索变得模糊而混沌。她便下意识地暂转了心思,试图想些别的,让心神先清晰起来,万般努力之中,当真有一席话无比清晰地涌入脑海、萦绕耳边,带着慵懒且随意的笑音挥而不散:“回城之时,听闻家中嫡母正差人寻出来。起先只道是去寻我的,沿途却一直没见到人。我想着,若不是来寻我,大约就只能是来找你的麻烦了。”

眼前一片漆黑,云婵看不到人,黛眉紧蹙了起来,无意识地唤出了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