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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大风起兮 第98章 白马银枪(3 / 5)

作品:《策命师

少年手抚长剑,俊秀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杀气,道:“是,也儿记下了。”

说话间,妇人已经端来四碗羊杂汤,四人本就无心宵夜,只随便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那少年秦也忽然目光一亮,脱口道:“好俊的白马。”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那一匹浑身没有一根杂色的白马。

那老者原本心思沉重,但他素来十分喜爱这个徒儿,便道:“那好像是出自大宛的名种宝马,中原甚是少见。”他看着那白马时,同时也看到了那杆亮银长枪,心头忽然一动,似乎想起了某件事,但一时又不确定,不由皱了皱眉。

秦也看着那白马,满眼都是喜爱之色,再也移不开目光。他忽然说道:“不知这马卖不卖?”

这话音虽不大,但仍然被韩举听到,顿时两道如刀锋般的浓眉一挑。但他对面的男子却全不在意,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打他那匹马的主意一样。

那女子正满心悲愤,见那秦也还有心思去看马,顿时大为不悦。但她顾及老者,一时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冷哼一声。

那中年人道:“宝剑名马配英雄,秦少侠若喜欢好马,落日马场离此不算远,等今夜报了郑兄弟的大仇,秦少侠不妨往那里走一趟。”

秦也此时的心神全在那匹白马身上,对中年汉子的话充耳不闻。那老者却忽然脸色微变,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韩举,上下打量一阵后,他就回过头,对秦也低声道:“那匹黑马好像是边军的骑军战马。这里有镇边府的人,大家说话小心些。”

“镇边府?”其余几人闻言,都不由脸色一变。秦也皱起眉头,扭过头朝对面望去。

那中年汉子也随即转过了头,低声道:“那人脚上穿的靴子是边军的战靴,他果然是镇边府的人。”

此话一出,几个人就立刻谨慎了起来。镇边府的名头实在太响,江湖上的人虽一向对官府都大有成见,可对镇边府却是不敢稍有轻视。

那女子脸色一沉,嘟囔道:“我们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他镇边府作甚?”

老者看了她一眼,叹道:“自古江湖和官府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要节外生枝。”

女子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了。

“白马银枪?”老者望着那白马银枪沉吟许久,忽然低声喃喃说道:“好像曾听到过这个名头……”

他话没说完,那女子忽然神色大变,指着北面街道处惊声道:“来了!”她语气激动,身躯随之一阵颤抖。

饶是几人早有准备,但此刻乍一听到“来了”两个字,也不由得神情一凛,纷纷向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

就连韩举两人,也被话头吸引,都朝那条街道望了过去。

昏暗的长街中,正有一条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朝着十字街口行来。

那人影走得并不急也不快,可每一步踏在雪地上,都仿佛有千斤之重的力量。但他的身形步伐却又很轻,轻得双足落在雪地上,连半点雪泥都不曾溅起。如此沉重的气势和轻盈的步伐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实在是一件很奇特的事。

人影越来越近,老者四人只感觉一股无比沉重的压迫感沿着长街奔涌而至,几人顿时如临大敌,那女子更是如同见了妖魔一样,她脸色煞白,额头却渗出了冷汗。

秦也看着那条人影,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笼罩着他,使他心神呼吸都为之一滞,他下意识的抓起了那把华丽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只是片刻间,他的手心也同样渗出了冷汗。

“当真来了吗?”那中年汉子强自镇定,目光冷冷的盯着那条距离他们不过十几丈远的人影。

“就是他杀了郑鹏!”女子满脸惊恐,颤声道:“我死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韩举浓眉一挑,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黑袍白衣的男子也放下了酒杯,目中有少见的光芒一闪。

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青衣老者缓缓起身,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他已经握住了那把古朴的长剑。

他一起身,其余三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怒和杀气。四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的目光就像钉子钉在那人身上,可是每一个人都同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人影越来越近,四个人的心跳随着那人不疾不徐的脚步也越来越快。青衣老者握剑的手背血管凸起,手指骨节已经发白。他能感觉出身边其他三人都极为紧张,因为那个人的气势实在太强,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口没有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浑身都充满了让人无法直视的锐利之气。

没有鞘的剑是很危险的,因为它随时都能伤人。而不会收敛自己锋芒的人,岂非也同样充满了危险?

那人近了,近得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清他的容貌。

那是一个负剑的男人。他身形很高大,一头长发披散,脸庞瘦削,两道长眉斜飞如刀,鼻梁挺直嘴唇很薄,两道狭长的眸子冷芒迸散利如鹰隼。在这大雪刚停的深夜里,他却还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麻布衣衫,可寒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那人走到了十字街口,忽然停住了脚步。与此同时,十字街口的寒风,就忽然好像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停顿,十字街口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那人就那样站在十字街口的中心,一动不动。所有人忽然觉得站在那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异常危险的兵器——似剑似刀,如枪如戟,如锤似斧。

而他的背上,有一柄四尺长剑。剑身被麻布包裹着,露出暗墨深晦的剑柄,样式虽然古旧,但没有人会轻视忽略这柄剑。

因为这柄剑和那个背剑的人,都同样蕴含着锐利的锋芒,以及令人胆寒的危险。

韩举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从未见过让人一眼就觉得十分危险的剑和人,而且这种危险,很致命。

黑袍白衣的男子也微微挺直了脊背,他的目光落在街中的人影身上,再也不曾移开。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和陌生的剑,没有人曾见到过。

十字街心中,无风无语,气氛在一刹那间变得极其诡异,如死一般沉寂。

小吃摊后的妇人看不懂其中的玄机,她只感觉有一股比冰雪更冷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

那人站在街心,忽然侧头,看向了小吃摊的四人。

街中灯光昏暗,可那张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无法猜测出年龄,苍白得就像刚飘落的雪。

锐利的目光在四人脸色缓缓刮过,最后停在了那女子脸上。女子与那目光相接,顿时脸色煞白,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倒了脚后的凳子。

“我认得你。”那人忽然开口,他的语气很生硬,仿佛是刚才学会的汉话,“你们在等我?”

这句话很短,可他却说得很缓慢,也很干脆。

青衣老者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已经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之流,可现在箭在弦上,已经没有了转圜之地。老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郑鹏是不是你杀的?”

那人两道斜飞的长眉轻轻一挑,目光再次落在女子脸上,道:“就是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吗?”

“不错。郑鹏是老夫的侄儿,这是我的侄儿媳妇。”老者沉声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那人没有丝毫犹豫。

“看阁下如此面生,似乎不是中原武林中人。”老者眉间怒色一现,冷声问道:“我侄儿与你有仇?”

那人道:“没有。”

老者强压盛怒,又问道:“那阁下为何要杀了他?”

那人还是很干脆的回答:“因为他要和我比试剑法。”

老者咬牙道:“既是比试,便该点到为止,阁下为何如此歹毒,竟出手伤人性命?”

那人顿了一下,然后淡然道:“因为他根本连我一剑都挡不住,所以他死了。”

四人顿时惊怒交迸,那人语气很平静,可听在四人耳中,却仿佛针刺。那女子尖叫道:“你这个天杀的贼子,当日我们两人路过苍耳山,见你与三人比剑,他们三人不敌认输,你却仍是将他们击杀当场。我相公郑鹏看不惯你的狠辣手段,便上前告诫你不可恃强逞凶目中无人。你却说剑法不精的人根本不配用剑,还逼他与你动手。相公本不想与你全力相搏,所以处处留手。哪知你却趁机狠下杀手,将他一剑刺死。今晚我们在此等你多时,就是要你血债血偿!”说罢,锵啷一声拔出了短剑。

“你不是他,如何知道他对我处处留手?”那人扫了女子一眼,说道:“只是他剑法实在太差,一连出了十六剑也没办法伤到我,最后死在了他自己的剑下,又怪得谁来?”

那中年汉子怒道:“郑鹏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贼子忒也歹毒了!”

那人苍白如雪的脸庞上好似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剑是杀人的,不是用来讲什么道理。他不自量力找我麻烦,却连自己的剑都握不住,又怎敢大言不惭自称剑客?”

青衣老者勃然大怒,冷喝道:“你出手狠毒致人死地,更不配剑客之名。”

“你说错了。”那人鹰隼般的目光忽然有寒光一闪,就听他冷冷说道:“我可不是一个剑客。”

“你不是剑客?”老者微微一愣,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剑,脸色一沉,“那你带剑做什么?”

那人缓缓道:“我带剑,只为击败剑法高明的人。”

老者又是一怔,忽然长声冷笑道:“天下用剑的人何止千百,莫非你都要一个一个的打败么?”

“倘若天下用剑的人都愿意来找我,那自然最好不过。”那人语气恢复平静,但眼中的寒光却越发凌厉。

“你太狂妄了!”老者怒喝道:“那老夫今晚就不自量力,要试一试阁下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