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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1 / 2)

作品:《缚欢

明欢抬了眼睛惊恐地望过去,见着那抹明黄像是见了鬼似的忙与江尧白拉开距离,心虚地别开目光嗫嚅着唤了声“皇兄”。

“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江尧白跪在地上叩首,虽是跪着,但周身气度风华仍是不凡。

李善在一旁瞧着这对璧人只觉得赏心悦目,神君仙子似的极为登对。

明执站定在二人跟前,目光睃巡一番落在明欢手上的裘皮手套上。不合她手,显然不是上阳宫的东西。

明欢觉察到他的目光缩了缩手,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尧白有些心疼。

天这么凉,冻坏了膝盖可怎么办?

她如此想着,硬着头皮看向明执:“皇兄……”

明执回过神来,眼前少女蹙着眉尖,脸上只写着“担忧”二字。他眉头皱了一瞬,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平身。”

“谢皇上。”膝盖处有些微僵硬,但也不损江尧白半分风姿。

明欢放心地笑笑,丝毫不知自己面上的笑容深深刺在一人眼中。化成刺,拔不得。

“昭阳你先回去。”明执开口,就见她面上流露出不舍来。

“昭阳告退了。”明欢乖巧地想行礼却被人扶住。

“不必行礼。”明执扶着她的手,看了一眼收回手来。

他见不得她的膝盖对人弯上半寸。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

明欢没有丝毫意外,自从他登基以来就没让她行过礼。本是不合礼数,但她被纵得已经成为了习惯。她转眸看了眼江尧白,见他一板一眼地站得笔直。

她走了两步,经过明执身边时用只能他二人听见的声音道:“皇兄别为难尧白哥哥。”

明欢说罢,便回了上阳宫。

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远,明执松了拳看向江尧白。平心而论,此人才华品德、样貌家世,样样都是顶尖的。

若明欢真的是他亲妹妹,他很愿意有这样一个妹夫。但……

明执眉眼淡然,语气缓缓:“昭阳现下身子不好,你莫由着她的性子胡闹。等她痊愈了以后再见。”

“皇上教训得是,臣记下了。”江尧白知他疼明欢,惦念着她的身子。

“退下罢。”

“臣告退。”

明执看着他的背影,眼眸一转瞥见了地上那道小小的纤细影子悄悄朝自己靠近。

他唇角微微挑起,不躲不避,甚至还微微屈膝,好让那影子的主人抬手遮他眼睛时能轻松些。

“猜猜我是谁?”明欢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倒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意味。

“是阿欢。”明执笑着,唤了她的小名。

瞬间,少女沮丧地松了手从他身后走出来:“总是能猜出来。”

李善在一旁瞧着,适时插嘴逗了个趣儿:“满宫上下除了殿下您,谁敢跟皇上这般逗乐子?可不一猜就猜着了!”

明欢扁扁唇:“装装样子也好呀!”

“下次。”明执明明淡声,语气却满是宠溺。

李善看着明执在明欢面前才有了笑意,仿佛暂时忘了前朝的那些糟心事。

“皇兄刚下朝还没用膳吧?您陪我吃吧?”明欢仰着头朝他笑,“今日云姑姑做了山药芋泥卷,您从前最喜欢吃的。”

“好。”明执点头,随她去了上阳宫。

明欢挨着明执坐下,如儿时一样。

宫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片刻,圆桌上碗碟就堆了起来。

一名穿着素色衣衫的中年女子走进,圆团脸儿、细眉大眼,十分得慈眉善目。她向明执明欢依次行了礼,轻声道:“不知皇上来上阳宫用膳,膳房准备的都是殿下病中适宜吃的,口味清淡了些。您有想吃的奴婢吩咐人再去准备。”

“云姑姑不必麻烦,朕随意用些就好。”明执抬手让她平身,态度算是温和。

这位云姑姑是明欢的乳娘,从前对明执也颇为照顾。无论是看在明欢面上还是看在以往的恩情上,明执对她都很客气。

明欢摘下方才江尧白给她戴上的裘皮手套,淡淡的清冽松香让她不自觉地弯了眼睛。

她轻轻摩挲着,忽地在裘皮里侧摸到了些什么。明欢翻开一瞧,在手套掌心的位置赫然躺着个用金线绣的小太阳。金灿灿得别致可爱,在裘皮内里熠熠生辉。

她的封号是昭阳、寝殿在上阳宫,她所有的一切都跟太阳有关。这轮小太阳自然也是代表她。

明欢忍不住笑:他将太阳握在手心里了呐!

“好好吃饭。”

身侧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吓得她一抖,明欢偏过头去,对上的是双漆黑如深窟的眸子。

她心中警铃大作,恍惚想起自己见江尧白被他捉了个正着。明欢倒也不是怕不合规矩,只是怕自己明明答应了皇兄暂时不见江尧白却出尔反尔,会伤他心。

想到这,明欢忙将裘皮手套交给春李让她收好,给夏桃使了眼色让她为自己布菜。

一顿饭下来,明欢吃得认认真真,可身边的人冷的一言不发。往常两人一起用膳时,明执总会陪她说两句话的。

空气冷得好像凝了层霜,直到有个小太监进来传话,气氛才活泛了些许。

“启禀皇上,几位大臣在勤政殿候着您。”

明欢悄悄看向明执,他眉头皱得很紧,下颌紧绷着。前朝定是有他不喜欢的事情发生了。

“朕知道了。”

他开了口,声音沉得让明欢直皱眉。她看着明执起身走了出去也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皇兄!”她唤了唤,明执转身朝她走来,眉眼中的阴沉绽开,露出几分关切。

“你跑出来做什么?”他伸手拿过春李手中的斗篷亲自为她披上,拢了拢她的兜帽将人裹的只留了双眼睛。

“皇兄,我不想看见你不开心的样子。”明欢抬手,抚了抚他眉心处的刻痕。

皇兄刚登基,前朝又是波云诡谲,党派纷争由来已久。一众皇子仍是虎视眈眈,尤其是他们的四哥明显,私底下动作连连,是以他现下皇位还不算稳固。

这些日子她虽在病中,但也知晓皇兄的龙椅四周荆棘丛生。

明执看着她眼中微微闪动的水光心念一动,张了张唇:“阿欢,如果我做了什么……”他顿了顿,觉得口中有些干涩:“你会不会为明显求情?”

一缕冷风拂过他的侧脸,明执不自觉地捏紧了拳。

关于明显,明欢再清楚不过。此人狼子野心,从头到脚都是黑的不是个善茬。

权利之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都是一脉相传的亲人,可若是明显做了什么,她自然是要选皇兄的。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他若是做了错事便是罪有应得,我不会为他求情的。”

“我只想要皇兄开心。”明欢顿了顿,“况且,他欠你的早应该还了。”

从前欺辱明执最过的,便是明显。就连明执母后孝贤皇太后当年死于风寒,也是因明显命人拆了冷宫的门窗烧火玩而导致的。

明执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松了拳,良久,冷眸中绽出抹笑意:“快回去。”

“嗯!”明欢点点头,扶着春李往回走。她进门前,忽地动了心思回头望了望那个明黄色的背影。

他身后浩浩荡荡尽是人,可她却偏偏觉得他仍是孤身一人前行。坎坷艰难,都要由他自己承担。

明欢顿了顿,眼眶微微有些湿意。

她想起了当年那个为她编草蚂蚱的少年,明明冷着一张脸,可当她牵起他的手时,他眼睛里都是闪着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