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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他眼中的那些年(1 / 2)

作品:《天师乃帝妻

父君死后,女帝日渐不喜夏辰,再加上天师与当时的徐宠君勾结直言他是个灾星,极其迷信荒诞的女帝便将他安排在偏殿的竹明轩中,再不理会。

自然,天师实则也是他们的人。

海国下了一盘大棋。

江微尘的父君原名江栖,江栖虽是男儿,然心比天高,才貌双全、心思缜密。如今的海国女帝名为江如,与他乃同父一胞的龙凤姐弟。江如不如当时的太女深得女帝喜爱,却胜在有个好弟弟。

江栖一手筹谋策划,结交各方势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成为质子,将江如一步步捧上了帝位。

江如感谢江栖所做的一切,深深地感激。她本人身体有碍难得子女,那些年便派人暗中寻觅,收养了一名孤儿。取名为江萧芸。

海国皇室,自此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几年的精细谋划。

她们不仅要从平夏夺回江微尘,还要夺回所有的一切。

她们找回了海国有名的智者长须,江如三顾西微山,终打动她为她们奉献锦囊妙计,并在名义上收江微尘、江萧芸为徒。

得了妙计的江如率先派了天师蛊惑平夏女帝,随后物色了当时野心最大的衡王为扶持目标。她面上装作与夏衡关系恶劣的模样,背地里让江萧芸以个人名义暗中与其交好,从而巩固夏衡对江萧芸的信任。

与竹明轩中的江微尘,她们则是每年只派安排在平夏宫中的暗士借女帝寿辰为由通信。

江如寻遍四海,终找到一个与江微尘长相极像之女,暗中将其召入宫中,当做凌王女养着填补十几年的空缺,只等时机到来,便处死此女,接江微尘回来。

计划之外的人,凡碍事者均要铲除。泄露者,杀无赦。

夏辰在竹明轩装傻许久,时间长了,他怕被人察觉,便故意为难,让伺候他的宫人们一日日越发不耐,纷纷脱了关系调离,要么就是想办法除之。

他们不曾真心待他,更不曾温柔待他,他亦不曾。

唯有一人,是个例外。

余玖仿佛是一线天开后照进来的第一缕光明,走入了他晦暗、毫无尊严的平夏生活。他起先一步步试探着她。那一晚,他倒光了房间里的水,用计引她去亲眼撞破菊茗与赵公公的私情。

被赵公公非礼时,他亦忍住万般耻辱不出手,只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令他动容。

他深深陷进去了,从小无人关爱、无人搭理的他,跌进了一个世上最温柔的怀抱,再也无法挣脱。

但他越发欢喜她,就越发害怕她知道真相,也就越发患得患失、焦虑阴冷。

踩着荆棘,他忍着痛,在无人时放任自己爱慕她,任由她的体贴温存密布他的天空。

仗着自己是个痴儿,他便开始与她亲密接触,处处调戏她。他在夜里、在她熟睡时,总会克制不住想要钻进她的怀里,想要吻吻她,摩挲她的面颊,牵着那双因为他而满目疮痍的手。

她是真心在待他,真心护着他。

这三年,是他生命中最明媚璀璨的日子。即便苦,有她在他什么也不怕。

他越确认她的心意,就越欢喜越担忧。

直到那一天,时机成熟。

鲁王安排他诈死,他要求鲁王事后要把余玖带回来。

他没想过要怎么解释,只一门心思要与她在一起,哪怕在海国皇宫内,他只能偷偷暗中观察她,他也愿意。

他认为这不是难事,不会出岔子的。

却有了明城之祸。

明城之祸发生得突然,众人始料未及。彼时已是凌王女的他,得知平夏送去的宫人统统罹难后,大发雷霆,将那些暗士重重罚了,只身便要前往明城。

没人能拦得下他,林海音与他乔装奔赴明城,毫无收获,只看到一团团浆糊似的遇难者残骸。

他哪里还能再寻得她呢,连尸首都不得见了。

他失去她了。

从没想过会失去她。

明明都计划的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想不通,哭了整整十日,也消瘦了十日,形容枯槁。念瘦了风,念瘦了月,念瘦了人。

他带着一颗相信她还活着的心,如操线木偶般施行计划,无论关山险阻天际遥遥,亦四海寻她,但凡有一点消息,他便能打起精神来。

然而没有。

凌王女,从此成为了人们口中那个冷漠而又脾气古怪的人。

那些日子,他什么也不干,就是种竹子,在墨翠斋里种满竹子,亲自往每一根竹尖挂满铃铛。借此来安抚自己空落落的心,骗自己她还能回来。

花寂寂落了一年复一年,她再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失了她,失了他的光阴,亦失了他自己。

江如与长岭女帝达成共识决定联姻,他们按照计划命人打扮成土匪在平夏境内袭击长皇子。

然而他们的人却计划之外的没有救到沈乐清。

又一次,计划出了岔子。

他与林海音跟随她们的行路痕迹来到竹州,在茗花楼中原准备会见天师,却在那儿,因了那熙来攘往人群中的匆匆一瞥、茫然的擦肩,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是她,一定是她!

她还活着!

无心计划,他派人在竹州打听,终于有了捕风捉影的一丝丝消息。

九辰和冷冥。

九辰。

他盯着这两个字,抓着密报的手不住地颤抖,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心中的激动如涨潮的波涛久久不能平息。

可是,他如何与她相见?她如今又在哪?杀手行动诡秘,他要怎么寻她?他又如何确定她是不是她?

彷徨,无措。

江微尘心下忧戚,便差宫人一同前去御花园摘些花来,却心不在焉。

行尸走肉一般,走过漫漫红墙,身边宫人簇拥,他却依然孤独寂寞。即便锦衣玉食,没有余玖的日子,比没遇到她之前,更加灰暗难熬。

许是上天垂怜,许是她们缘分未尽,许是花未开全月未圆。

一缕熏风过,暌违数载,他终究在墨翠斋门口,遇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几乎是颤抖地走上前,他强装镇定从容,问那盯着竹海出神的绝美身影,不知凝聚了多大的勇气,搭话问:“喜欢竹么?”

对方回过头,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她。

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啊,是她的阿玖啊!

这段感情他全然是作茧自缚,最终还是不服气地硬要破茧成蝶,即便这蝶皱巴久了,飞不过沧海飞不过桑田飞不过命运的掌心,他依然一无反顾地去追寻她,不问是劫是缘。

他任性地从此紧盯着她,不让她离开。

爱一个人越深,越掏心掏肺,便越是信任,越是抵不过多年的欺瞒坑骗。

他终是一步错,步步错,却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做。

更没有人告诉他怎么才能去挽回他满心装着的那个人。

她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

……

“封口,让沈乐清‘死’在平夏,这是唯一的办法。”终于得知九辰身份的江萧芸扶额头痛了整整一夜,方开口说话,“找一个替死鬼带上他的玉佩,将面容毁去扔下夏阑掉落的山崖。就言……夏阑挑起争执,导致二人失足落崖。”

她说着法子时,面上均是冷汗,不敢想这样的说辞,能否说服长岭女帝,然而结合过去她们伪造的平夏种种行为,也不是没有可信度。

江微尘沉默不言,他趴在床上,双眼无神,一旦念起什么,唯有汩汩落泪。

长叹一口气,江萧芸起身,命人看好他,生怕他寻短见。双眸略过首饰台,她望见了自己赠与余玖的海玉佩。

那个人,真的是个很奇特的人。

她定定站着,将台子上的玉佩拿起,摩挲了一阵,牙关紧咬。

“你拿走吧。”江微尘冷冷道,“反正她也不会回来了。”

“……”

除了叹气,江萧芸无计可施。她将玉佩收入怀中,眉头微皱:“阿尘,你须得自己走出来,无论是血肉的战场亦或是权利的战场,均不能指望别人帮你,无人会陪你到最后。你必须得走出来,别无选择。”

江微尘没有回答,只觉得她说的都是屁话。

待房间里唯剩下他一人,他将头埋入臂弯,恸哭不得。右手还残留着药香,仿佛她的手指仍停留在上面,关心地温柔问他:“疼不疼?”

阿玖……疼……

心好疼……

——————

余玖离了客栈,一路朝着山涧狂奔。她偶遇一群强盗正在作恶,便顺手将其全数杀尽,浴血以震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

在驿站丢下一金,她便策马奔腾,想要远离平夏,远离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直快马加鞭行了好几日,期间她换了许多马,方来到大漠与平夏、海国的交界处——西徽。

“啪——”

冲进一家酒馆,她招呼店小二先上他个几坛酒。

“九辰?”一女子站在栏杆边,招手唤她,“九辰!快上来!”

又是任霓煌。

余玖被时年招上来后,便见隔间里坐着两个男子。任霓煌惊诧地见她坐下,一言不发就是喝酒,也没见到有别人陪在她身侧。

“这位便是九辰,”任霓煌嘴角勾着媚笑,向一旁的男子介绍,“这位是闻名江湖的毒医,名叫飞蝴。”

余玖只举杯代礼,闷头一饮而尽。

眉头蹙着,任霓煌轻声命时年取酒,举起酒杯:“九辰心情不好?无妨,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烈酒下肚,方浇灭心头的愤怒。

当气愤散去,浓浓的委屈与悲伤漫上心头,泪不听话地往外涌。

她先前,也只是个现代的女孩子而已。她也未曾想过,要为一个人,顶起一片天。

只是遇着他,她便想成为他的全世界,为他保驾护航,不让别人伤他分毫。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谁之前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了?

我费心费力为你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你却告诉我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既如此,你还口口声声说是真心待我,谈何真心?!

骗子,大骗子!

他如此骗她,知道真相的她却还如此念着他,满心想着他,甚至高兴他还活着。

真恨自己!

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没一点儿出息!

“呜哇哇……”像个被男友甩了的小女孩一般,余玖忽然将头埋在臂弯里,哇哇大哭起来,惊得时年一颤。

任霓煌不敢置信地凝望着,手上的酒杯啪嗒落地碎成数片。飞蝴则是诧异地合不拢嘴:这就是传说中煞气逼人的九辰?

余玖哭完了,“咕嘟嘟”又满上一杯一饮而尽,随即再次哭起来。如此反复,周而复始,未曾停焉。

对他的情,无计消除,可真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亘古不休。那些耳鬓厮磨的记忆,烟水茫茫的七年,在她心里竟是如此风吹不散,天荒地老般磨人心肉。

月上三竿,余玖喝得酩酊大醉。飞蝴为她诊治一番发现并无其他问题,便转头对任霓煌道:“这家伙真有意思,我要与她交朋友。”

“哼,”不屑推开他,任霓煌从他手里接过余玖,“走开走开,我送她去客栈。”

“哦,”飞蝴打开手中的扇子,忽扇忽扇,悠然自得跟随其后,“任霓煌,江湖上的传言莫不是真的?你果真倾心这小女孩?她真的是九辰么,怎么我觉得她没什么内力武功……”

走在前面的任霓煌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柔荑般的手停在九辰的腰际,只微微转头,便能触碰她醉醺醺的面颊:“是,我是倾心她……她是我得不到的挚爱。”

飞蝴与时年惊得表情活像一副抽象画,她们从未见过任霓煌如此真挚、如此情深的一面。时年害怕地躲在飞蝴身后,生怕是自家教主喝醉了说了浑话。

带着余玖进了房间,任霓煌无情将门关上,留二人在门外。

将扇子合上,飞蝴伸手戳戳时年:“明日他要是问起……”

她默契摇头:“我们方才什么也没听到!”

“嗯,聪明。”

将醉醺醺的余玖放到床上,任霓煌气不打一处来。

“若他负了你,你就说,我携全五毒教教众闯进他的所在,将他撸了来让你泄愤!”他在床边徘徊逡巡,脚步细碎急躁,“若是有什么人阻碍你们,我便去将她杀了,哪怕得罪天下人,我任霓煌也没在怕的!”

踱步到桌边坐下,他为自己倒了杯水,强压住心头不快。

握着杯子的手用力紧着,只“啪嗒”一声,白瓷杯便碎在他细长的指中。

他怎么会不晓得,若是九辰想杀,哪有这么多事。无论发生什么,她心头那个人,她总是放不下罢了。

定是台舟遇见的那个男子罢,是自任霓煌认识余玖以来,她早早就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原以为那个人没了,直到台舟一面,才知那人还活着。

太可笑了,若是五年前,他定想不到自己会因为男女之间的破事在这儿生气。更不会想到那人爱的是别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心上。

再拿起一个杯子倒一杯水饮下,他不甘地起身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爬上床,直撑着压在余玖身上望她。

若是别人,他任霓煌只需勾勾手指一个媚眼,便眼巴巴上来了,就连冷冥看他的眼神都时常不纯,她却从不对他流露出半点欲.望,更没私下看不起他,说他的闲话。

他知道,九辰自是不屑做这些不耻之事。哪怕他送上门去,在华丽柔软的温床上娇羞引诱,她也定不会理会他。

“九辰……”他薄唇微张,轻唤她一声。

余玖没有反应,只沉沉睡着,泪干在脸上,睫毛还挂有几滴泪珠。

确认她睡着,他妩媚地低下身子,红唇轻吻在她的眼角。

泪,很是咸涩。

复落在她的唇角一吻,他不甘地将侧睡的余玖摆正,抚上她的腰带。

手停在她的腰侧,他终是下不去手。

都已经如此不要脸地上了别人的床,他怎的就放弃了……许是不想让她讨厌他,也许是,单方面的付出,虽是他所情愿,但也并不是他想要的,一晌贪欢竟也悲凉。

傻,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