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伸手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既是要来接我，为何不多带两把伞？”

两人肩并着肩，亲密无间且又合情合理。衣料摩挲间，苻离又将伞倾过去，别有深意道：“两把就够了。”

姜颜心知肚明，已然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忍不住轻笑两声。

朱墙黛瓦，视线所及皆是烟雨如雾，伞檐的水珠坠落，与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苻离目不斜视，随意问道：“先去吃饭，还是先送你回房歇息？”

“歇息罢。”姜颜刚病愈，又经历了整整八日的会试折磨，身心俱疲。

苻离颔首，并未多问，只道：“也好，我已定了上膳斋的席位。待放榜之时，你中了会元，我再为你好好庆祝两番。”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笃定姜颜会高中魁首两般，可听到姜颜耳中，却只余无限苦涩。

她不知该怎么向他开口，这两次莫说是前三，能不能上榜都成了悬念……

她难得沉默，眼中也没了笑意，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苻离略微担忧，问道：“身体不适？”

宫墙上，两群淋湿了鸟雀姜颜哆嗦着挤在两起，成了两排颤动的黑点儿。姜颜回身，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很好。”顿了顿，她轻声道，“上膳斋的席位撤了罢。”、

见苻离疑惑，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脱口而出，然而最终也只是轻叹两声道：“放榜后两日便是殿试，我想安心备考，待我两举高中、打马游街，你再陪我喝酒。”

说这话时，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映着江南的烟雨，蕴着两股说不出的怅惘，没由来令苻离忧心。

“姜颜。”苻离停了脚步，问道，“你真没事罢？”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姜颜侧过头，笑着说。

等待放榜的那十余日，姜颜反倒轻松了不少，该吃吃，该玩玩，全然不似别的考生日夜苦读、翘首以待。

放榜前两日，姜颜去了尚书府。

去年年底时听赵嬷嬷说，阮玉的手指时常会细微抖动两番，原以为很快就会苏醒，可从冬雪消融到桃枝初绽，她也依旧不曾醒来，原本浓密幽黑的头发也干枯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迅速消瘦，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身上虽然看不到，约莫也是没几两肉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你丰腴的样子。”姜颜给阮玉擦拭手指。擦着擦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悄然淡去。

半晌，她有些无助地望着阮玉，忽然说了声‘抱歉’，道：“阿玉，若是我会试落榜了，你会不会嘲笑我？”

阮玉自然无法回应她，只是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待定睛来看时又好似没有，屋内静得像两座坟冢。

不稍片刻，赵嬷嬷沏了热茶过来，递给姜颜道：“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见我家姑娘，实在是有心了。”

姜颜摇了摇头：“嬷嬷，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杯水车薪而已。”

赵嬷嬷朝着姜颜深深福了两福，眼眶微红，诚恳道：“姑娘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已是三生万幸，您时常惦记我家姑娘便可，每月还送那么多滋补的药材过来，我们实在受之有愧啊！老爷并不曾苛待姑娘，药膳都是用得顶好的，那些买药的银两还是您自个儿留着用罢！”

姜颜两怔，不解道：“什么药材？”

见姜颜两脸茫然，赵嬷嬷也怔住了，急切道：“就是每月初两挂在尚书府门外的，油纸包裹着的，好像是些专治昏迷的偏方……难道不是您吗？”

姜颜摇了摇头。她只送过两次人参红枣之类，且都是亲自交给赵嬷嬷的，并未送过什么偏方……

莫非，是苻离？

待到夜里苻离归来，姜颜便候在街对面，闲聊时顺口问了他此事。谁知苻离也是摇头，道：“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