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1 / 1)

作品:《寒蝉_是鱼鳖耶【完结】

“妈妈在洗头发。”愤愤地擦掉错题,小弟弟的嘴巴撅得更高了。于秋凉伸手拨了拨他的嘴唇,哈哈大笑:“猪嘴!”

“你是猪!”小弟弟自以为凶恶地反击,殊不知他的行为在哥哥眼中比那“猪嘴”更好笑。于秋凉很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只能憋笑憋出内伤。

弟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小家伙埋头做作业,想尽快敷衍完,赶紧跑去玩儿。于秋凉揉了揉肚子,凑过去仔细一看,没再发现有哪道题做错,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两把,问道:“语文作业呢?写了吗?”

他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监督弟弟写作业,因为他喜欢借教作业的名头欺负他弟。弟弟生出来就是让哥哥玩着好玩儿的,不玩就亏了。

听到他问语文作业,小弟弟的脸顿时垮成了沙皮狗。于秋凉扒住他的脸皮,轻轻往下一拽,一只愁眉苦脸的小沙皮就出现了。于秋凉再也无法掩饰,当场笑出了鸭子叫。

“怎么了?哥哥来啦?”浴室的门开了,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像裹了一层水雾似的,软绵绵,水濛濛。于秋凉逗过弟弟,浑身轻松,听到母亲讲话,便抬高声音去应:“来了啊,上来看他写作业的。”

他回答得太过直接,小弟弟不干了,把笔往桌上一放,拒绝动笔写字。他不动笔写,于秋凉也不逼他,毕竟大家都是从被逼着写作业的年纪过来的,都经历过这一时期。被逼着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有多难受,于秋凉心里清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想叫人逼迫着写作业,他就绝对不去逼迫他弟弟。

况且,除了监督弟弟写作业,于秋凉还有其他事情可做。他揪住弟弟的脸,一会儿往下扒拉一次,一会儿往下扒拉一次,好好的一个小男孩儿,在他手中无数次变成沙皮。或许是发觉自己的脸和沙皮狗太相似,弟弟盯着墙角的穿衣镜看了一会儿,竟然看得笑了。

“又弄你弟弟。”母亲吹着头发,从浴室里探出头,她的头发又留长了些,他们家人好像都有这样一个特点:头发长得很快。于秋凉的头发在男生里也算是长的,班主任说了多少次叫他剪,他全当没听见。到现在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老师们学生们都在忙,班主任没空说他,他更没空去剪。看到母亲的头发,于秋凉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但愿这次不要再像初三时那样,临考前几个月突然让人整理仪容仪表,把留了好久的头发全都剪掉。

吹风机的声音响了十来分钟以后才停,长头发要吹很久才能吹干,于秋凉猜测母亲的头发没有吹得完全干透,她向来不喜欢把头发完全吹干。

“妈----”于秋凉抱着弟弟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喊他母亲。他两条腿夹着弟弟的腿,两只手在弟弟的肚皮上挠痒,都这样了,他的嘴巴还不愿意闲着,非得找母亲说几句话。于母还在浴室里擦头发、敷面膜,自顾自精致着,压根儿不知道大儿子把小儿子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听得母亲应了,于秋凉刚想说话,却突然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经常熬夜就是不好,不光掉头发掉得厉害,记忆力还要变弱。于秋凉停了动作,拍拍弟弟的肚皮,现在他又把弟弟的肚子当成了一面鼓,尽情敲打着。小弟弟放弃了挣扎,躺平在哥哥的肚子上,任由哥哥作天作地。管他折腾什么,瞧在他难得出现一次的份上,就让他尽情折腾好了。

“哦对。妈----”于秋凉脑内灵光一闪,忽地记起自己想问的问题,“我爸呢?”

“你爸去买香……哎,这不就回来了吗?”女人的话说到一半,被一阵脚步声给打乱了。于秋凉转头一看,恰好看到父亲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提了一只大袋子,里面装着香烛纸钱。

“明天去给你姑父烧纸。”于父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问,“今年还来吗?”

“嗯……”于秋凉把脑袋转回去,吁了口气,“我肯定来。”

第88章祭

仔细算下来,于秋凉在正月初二当天来此处烧纸,已经是第七年了。不管他在这第七个年头是否见到了他死去的姑父,那些悲伤和愤怒都应当被时间淡化,就算留下一些遗憾,它们也可有可无。今年的冬天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松树还是那样青,纸灰还是那样飞扬,人还是那样静默,只不过今年的人比往年要少许多。

悲伤和遗憾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见的,本就不甚坚固的感情亦是如此。幼稚的人最不重感情,他们的心随时可以破裂,随时可以再度黏合到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心尽管破裂过,可当碎片再次聚拢的时候,那颗心表面光滑,内里无裂隙,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碎过一次或者多次。

也许善于遗忘是一件好事,善于遗忘的人很少会感到心痛。于秋凉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添黄纸,漫无边际地想着过去。其实过了这么久,部分细节他也记不太清了,他对路怀明最深刻的印象,也变成了那张摆在桌上的遗照。人们死了以后,都会变成这样的黑白相片,于秋凉想自己可能也不例外----如果他还能再死一次的话。

夫妻一方的死亡宣告了这一段婚姻的终结,当一段婚姻终结之后,无论是男方再娶,还是女方再嫁,都是他们的自由,不应该遭到他人的指责。于秋凉自然不想去谴责谁,可是有些时候,他看到空荡荡的黑木桌,听见某些不堪入耳的言语,还是会觉得不好受。